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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染渭水，忠仆隕落（第1頁）

劫糧的計劃本是精密——徐世積、王臨帶著五百瓦崗精銳，提前三日潛伏在渭水南岸的蘆葦蕩里。他們算準(zhǔn)了運(yùn)糧船隊會在午時經(jīng)過淺灘，也摸清了押運(yùn)士兵的布防規(guī)律，可唯獨(dú)沒料到，宇文成都的防備會如此森嚴(yán)。

午時三刻，二十艘運(yùn)糧船緩緩駛?cè)霚\灘。隨著徐世積一聲令下，瓦崗軍如猛虎撲食般沖出蘆葦蕩，箭矢如雨般射向押運(yùn)士兵，火油瓶砸在糧袋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靵y中，士兵們紛紛跳水逃生，瓦崗軍順利控制了半數(shù)糧船?？蛇€沒等他們將糧食轉(zhuǎn)移到備用木筏上，遠(yuǎn)處就傳來了震天的馬蹄聲——宇文成都的援兵，竟比預(yù)計快了近半個時辰！

“是宇文成都的‘踏雪騎’！他早有防備！”徐世積臉色一變，鳳翅鎦金镋的寒光在陽光下格外刺眼，那支騎兵如同鋼鐵洪流，轉(zhuǎn)眼就沖到了岸邊?；鞈?zhàn)瞬間爆發(fā)，瓦崗軍雖悍勇，卻在宇文成都的镋下不堪一擊——他一镋掃出，三名士兵連人帶刀被劈成兩半，镋尖挑起一名校尉，重重砸在糧船上，船板瞬間裂開一道大口。

“秦瓊！你纏住他！”徐世積大喊著，揮刀砍倒兩名隋兵，“王臨！帶傷員往渡口撤！那里有渡船！”秦瓊應(yīng)聲而上，雙锏架住宇文成都的鎦金镋，兩柄兵器相撞的脆響震得人耳膜發(fā)疼，可他的手臂也瞬間發(fā)麻——這就是天下第二好漢的力量！

王臨握著橫刀，在亂軍中劈開一條路。他身上已添了三道傷口，鮮血浸透了衣甲，可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撤到渡口，回岐山！忠伯還在等著他帶回去的藥材，李四叔還在營地照看忠伯……可就在他沖到渡口邊緣時，眼角余光瞥見蘆葦蕩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被兩名隋軍騎兵圍住——是李四叔！

“四叔！你怎么會在這？！”王臨目眥欲裂。出發(fā)前，李四叔明明說要留在臨時營地照看忠伯，怎么會跑來引開追兵？“少爺！走?。　崩钏氖宓穆曇羲粏?，他后背已被砍中一刀，鮮血染紅了粗布衣裳，卻依舊死死抱著一名騎兵的馬腿，“我跟老哥哥（忠伯）說過，要護(hù)你周全！”話音未落，另一名騎兵的長矛已刺穿他的胸膛。

“不——！”王臨怒吼著就要沖回去，卻被一只大手死死拽住。是秦瓊，他面頰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血流到下巴上，眼神卻猙獰如虎：“你想讓李四白死嗎？！渡船要開了！走！”秦瓊幾乎是拖著王臨踏上跳板，渡船在箭雨中緩緩駛離岸邊。王臨回頭望去，只見李四叔的尸身倒在血泊里，手還緊緊抓著馬腿，宇文成都站在岸邊，鳳翅鎦金镋指著渡船，眼中滿是冰冷的殺意。

渡船在渭水里顛簸，河水混著鮮血漫過船板，受傷士兵的呻吟聲此起彼伏。王臨靠在船舷上，胸口悶得發(fā)疼——李四叔的犧牲像一塊石頭壓在心上，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份悲痛，北岸的土坡后就沖來一個人影。

是隨隊的醫(yī)官，他跑得跌跌撞撞，臉色慘白如紙，一把抓住王臨的胳膊：“王司馬！不好了！忠伯他……他快撐不住了！”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王臨腦子里“嗡”的一聲，渾身的血瞬間涼透。他推開醫(yī)官，瘋了似的沖向土坡后的臨時棚子——那是用樹枝搭的簡易棚子，枯草堆上，忠伯躺在那里，面如金紙，胸口幾乎看不出起伏。崔雨薇跪在一旁，眼圈紅腫得像核桃，手里攥著一顆捏碎的人參片，正往忠伯嘴里送參湯，可參湯剛碰到嘴唇，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忠伯！”王臨撲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忠伯的手。那雙手冰涼得像塊石頭，之前帶回來的老山參還在錦盒里，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再珍貴的藥材，也留不住眼前的人。

忠伯似乎感覺到了熟悉的溫度，極其艱難地掀開眼皮。他的目光渾濁，卻在看到王臨的瞬間亮了一下，嘴唇嚅動著，吐出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少……少爺……”

“我在！忠伯，我回來了！”王臨的淚水砸在忠伯手背上，“我們……我們安全了，回岐山就給你換藥……”

“回……回家……”忠伯的頭微微偏向西北，那里是隴西的方向——王臨曾聽他說過，老家在隴西李氏的祖地，“不……不能留在這里……是是非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開始渙散，突然，他的手猛地一緊，用最后一絲力氣在王臨的手背上掐了一下——那力道很輕，卻像一道警告，“虎……小心……‘小’……”

后面的話沒能說出口，忠伯的手緩緩垂落，眼睛睜著，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沒了聲息。

寒風(fēng)卷著枯草掠過棚子，崔雨薇的啜泣聲壓得很低，卻像針一樣扎在王臨心上。他呆呆地握著忠伯冰冷的手，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小時候被地痞欺負(fù)，是忠伯用佝僂的背脊護(hù)著他；逃亡路上沒飯吃，是忠伯把最后一塊窩頭塞給他；在河神廟被趙元禮圍困，是忠伯拼死引開追兵……這個一輩子沒說過一句重話的老人，用生命護(hù)了他一路，最后連一場像樣的告別都沒有。

“忠伯……”王臨發(fā)出一聲嘶啞的悲鳴，那聲音像受傷的野獸在哀嚎，被寒風(fēng)撕扯得支離破碎。他緩緩站起身，用一塊干凈的布蓋住忠伯的眼睛——那雙眼睛里，還留著對隴西的眷戀，對他的牽掛。

“王司馬。”徐世積走到他身邊，聲音沉重，“我們……回不去岐山了。”他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是探子剛送來的消息，“宇文成都已經(jīng)調(diào)了三千精兵，堵住了回岐山的山道，要把我們困死在渭水北岸?！?/p>

王臨看著紙條，手指微微顫抖?；夭蝗メ?，那去哪里？他想起忠伯臨終的話——“回家，隴西”。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悲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決絕。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向徐世積，聲音嘶啞卻堅定：“那就往西走，去隴西?！?/p>

風(fēng)還在吹，渭水的波濤拍打著岸邊，帶著血腥味的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忠伯最后的叮囑。王臨知道，這一路會更危險，但他必須走下去——為了完成忠伯的遺愿，也為了那些為保護(hù)他而犧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