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5章 荒野奔襲，殺機四伏（第1頁）

沒有騎兵的押送——或是說，沒有了那雙時刻緊盯的監(jiān)視目光，隊伍反倒得了一種畸形的“自由”?？蛇@份自由像裹著糖衣的毒藥，風(fēng)一吹過河北平原的荒草，就能聞見藏在根里的兇險。

王臨站在隊伍最前，腰腹的傷口被粗布裹著，走一步就牽扯著疼，滲血的布條在灰布衣衫下暈開一小片暗褐。他沒坐車，手里攥著半截削尖的木棍，像根撐住脊梁的柱子——他得讓所有人看見，他還站著，這隊伍就散不了。

這支奇特的難民隊伍，此刻活像一只豎起尖刺的刺猬。孫獵戶走在最前頭，花白的胡子上沾著草屑，手里握著根枯樹枝，時不時蹲下身，摸一摸地里的土塊，或是抬頭看一眼太陽的位置?！巴献?，順著滏水支流的方向，野草密的地方?jīng)]馬蹄印，安全?！彼穆曇羯硢?，卻帶著讓人安心的篤定——年輕時在這一帶打獵，哪條溝能藏人，哪片林有野獸，他閉著眼都能數(shù)出來。

青壯們跟在兩側(cè)，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門：有的握著自家?guī)淼匿z頭，木柄被磨得發(fā)亮；有的把石塊綁在木棍上，沉甸甸的能砸破頭骨；還有幾個前隋潰兵，攥著銹跡斑斑的斷刀，刀刃上還留著舊年的血痕。他們的眼睛瞪得溜圓，盯著遠(yuǎn)處的土丘和廢棄村落，連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他們握緊手里的家伙。

趙鋒則像頭敏銳的頭狼，帶著三個身手利落的莊戶漢子，在隊伍前后一里地的范圍里游動。他貓著腰，腳步輕得像貓，偶爾會把耳朵貼在地上——能聽見遠(yuǎn)處是否有馬蹄聲，或是人的腳步聲。背上的長弓始終搭著一支箭，箭尖對著風(fēng)吹來的方向，只要有異動，箭就能立刻飛出去。

隊伍里最讓人揪心的，是那輛推著柳輕眉的木板車。劉仁幾乎寸步不離，手里端著個豁口的陶碗，碗里是熬得發(fā)黑的草藥汁。他用木勺舀起一點，吹涼了，慢慢喂到柳輕眉嘴邊，可藥汁大多順著她干裂的嘴角流下來，滴在蓋著的舊棉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柳輕眉躺著，眼睛閉得緊緊的，臉色比棉絮還白，胸口那片青黑色像潑了墨的藤蔓，正一點點往脖頸爬，連呼吸都輕得像縷煙，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要讓人以為她已經(jīng)沒了氣。

“輕眉，再撐撐，”王臨走過去時，會蹲下來，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貼在她耳邊，“過了這片荒地，就到黎陽了，就能找到解藥了?！彼闹讣馀隽伺鏊氖?，冰得像塊石頭，心也跟著沉一下——他怕，怕這聲安慰，最后成了沒兌現(xiàn)的空話。

第一天還算有驚無險。日頭偏西時，遠(yuǎn)處的土坡后冒出來幾個流民，衣衫襤褸得能看見骨頭，手里攥著草根，眼神貪婪地盯著隊伍里的糧袋。可當(dāng)趙鋒把箭搭在弓上，青壯們紛紛舉起手里的家伙，那幾個流民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拖著步子，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們怕這“人多勢眾”的陣仗，卻不知道，這支隊伍里的人，大多也在發(fā)抖。

天黑前，隊伍在滏水的一條支流旁扎了營。河水嘩嘩地流，映著天邊的晚霞，看著平和，可夜一沉下來，危險就像藏在水里的蛇，隨時會探出頭。

王臨和趙鋒沒敢歇。他們把青壯分成四撥，每撥守一個時辰，崗哨比平時多了一倍，篝火也燃得更旺——火焰噼啪地舔著木柴，紅光映得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也能照見遠(yuǎn)處的黑影，讓殺手不敢輕易靠近。王臨親自帶著兩個人，繞著營地走了三圈，把松動的土塊踢到溝里，把歪倒的木樁扶起來，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身后的篝火，聽聽隊伍里的呼吸聲——他怕，怕這夜里的安靜，會被一聲慘叫打破。

怕什么來什么。夜半時分，營地西側(cè)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剛喊出聲就沒了音。緊接著，就是“鐺”的一聲——是兵刃碰撞的脆響！

“敵襲！西邊有敵襲！”哨兵的喊聲像道驚雷，劃破了夜的安靜！

營地里瞬間亂了！有人從地上爬起來，慌得連鞋都沒穿；有婦人把孩子摟在懷里，嚇得尖叫；還有人往篝火旁擠，想躲在光里。

“別亂！”王臨的吼聲壓過了所有嘈雜，他攥著木棍，往西邊沖，“青壯守住外圍！婦孺待在中間！誰也不許動！”

趙鋒跟在他身后，長弓已經(jīng)拉滿。等他們沖到西邊時，地上已經(jīng)躺了兩個莊戶漢子——一個胸口被劃開，血把地上的草都染紅了；另一個脖子上有個窟窿，眼睛還睜著，滿是驚恐。黑暗里，幾條黑影正貓著腰，往營地里面竄，玄色的勁裝在夜里幾乎看不見，只有手里的短刃閃著冷光。

“宇文閥的狗賊！”趙鋒怒吼一聲，手指一松，箭“嗖”地飛出去！

“噗”的一聲，箭射中了最前面那個黑影的腿！黑影悶哼一聲，踉蹌了一下，手里的短刃掉在地上。

“圍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王臨揮著木棍沖上去，一棍砸在另一個黑影的背上！黑影吃痛，轉(zhuǎn)身就想砍他，旁邊一個青壯舉著鋤頭沖過來，擋住了那一刀。

其他青壯也鼓起勇氣，圍著黑影們打。那些殺手見行跡暴露，也不戀戰(zhàn)，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布包，往地上一摔——“嘩啦”一聲，石灰粉撒了一地！風(fēng)一吹，粉沫子撲得人睜不開眼，刺得喉嚨發(fā)癢，忍不住咳嗽。

等眾人揉著眼睛緩過來時，黑影早就沒了蹤影，只有地上那把掉了的短刃，還閃著冷光。

“別追！”王臨攔住想往前沖的青壯，聲音有些啞，“小心是調(diào)虎離山！先清點人數(shù)，把崗哨再加一倍！”

這次夜襲，死了兩個人，傷了三個——都是被石灰粉迷了眼，疼得直哭?？杀葌龈膳碌模侨诵纳⒘恕Ｌ炜炝?xí)r，王臨看見幾個青壯蹲在篝火旁，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身子還在發(fā)抖；有個婦人抱著孩子，小聲哭著說“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