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濃霧雖未散盡,卻已能勉強視物。潰逃的官兵與宇文閥私兵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滿地雜亂的腳印、丟棄的破爛兵器與半截火把??諝庵袕浡鯚煛⒀扰c潮濕泥土混合的怪異氣味,提醒著眾人昨夜的兇險尚未完全過去。
徐世積率先行動,指揮手下迅速清理窯洞附近的痕跡——掩埋血跡、收走散落的箭支,避免留下任何能被追蹤的線索。另一邊,秦瓊?cè)硗邖徿婋S身攜帶的傷藥與干凈布條,小心翼翼地給忠伯重新處理傷口。常年征戰(zhàn)讓瓦崗軍士兵積累了豐富的外傷處理經(jīng)驗,動作利落卻不失輕柔。
“金瘡藥只能暫時止血消炎,”秦瓊檢查完忠伯的傷勢,面色凝重地轉(zhuǎn)向王臨與徐世積,語氣帶著擔憂,“老伯不僅肋骨斷裂,內(nèi)腑恐怕也有損傷,加上失血過多,元氣大傷。要是沒有良醫(yī)診治和上好的補藥吊著,恐怕?lián)尾涣硕嗑谩!?/p>
王臨心中一沉,目光落在忠伯蒼白如紙的臉上,急聲追問:“秦大哥,附近有沒有可靠的郎中?哪怕是偏方也行。”
秦瓊無奈搖頭:“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好郎中要么被官府征用去給當官的看病,要么早就躲進深山避禍了。鎮(zhèn)上藥鋪的掌柜倒懂些醫(yī)術(shù),可趙虎肯定盯著那里,咱們一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p>
“此地不宜久留?!毙焓婪e接過話頭,語氣果斷,“宇文拓和趙虎只是被假象嚇退,用不了多久就會反應過來——他們必定會封鎖所有道路,嚴加盤查。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黑松林?!?/p>
“可是忠伯他……”王臨看著氣息奄奄的老人,實在不忍心再讓他經(jīng)受山路顛簸。
“帶著他一起走?!毙焓婪e沒有絲毫猶豫,給出了方案,“我瓦崗軍雖在敵后活動,但自有隱秘的落腳點。到了那里,或許能找到專治內(nèi)傷的大夫,總比留在這里等著被趙虎和宇文閥的人追上,白白送命強。”
王臨感激地看了徐世積一眼——在這亂世,能愿意為一個陌生的老仆多費心力,足以見其品性。他不再猶豫:“多謝將軍!只是我們該往哪里去?”
徐世積的目光投向東南方向,那里是岐山的方向:“去岐山。那里山高林密,易守難攻,藏著我軍一處秘密營地。而且……”他停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王臨,語氣變得鄭重,“王小郎君,你手中的虎符,還有你知道的關(guān)于趙元禮、宇文閥的事,對我瓦崗軍,甚至對整個天下的大局,都至關(guān)重要。我需要帶你去見一個人?!?/p>
“誰?”王臨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蒲山公,李密。”徐世積緩緩道出這個名字。
李密!瓦崗軍的實際領(lǐng)袖!王臨心頭一震——他沒想到,自己這個意外闖入隋末亂世的“局外人”,竟然會被推著走向這場風暴的核心。
“好!”王臨沒有絲毫遲疑。如今他孤立無援,與瓦崗軍綁在一起,不僅能暫時避開趙虎和宇文閥的追捕,或許還能查清原主的身世,以及這半塊虎符背后的秘密。
眾人立刻行動,用樹枝和藤蔓快速扎了一個簡易擔架,將忠伯小心地抬上去,由兩名體力較好的瓦崗軍士兵輪流抬著。一行人沒有耽擱,迅速離開廢窯,鉆入黑松林更深處,朝著東南方向的岐山快步進發(fā)。
就在王臨一行人在山林中跋涉時,扶風縣城的縣衙后堂,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斥責。
趙元禮臉色鐵青,一巴掌狠狠扇在跪在地上的趙虎臉上,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后堂格外刺耳:“廢物!一群廢物!兩百多號人,拿著兵器,竟然被幾個瓦崗賊寇和一個毛頭小子嚇破了膽?連虎符的影子都沒摸到,還讓宇文管事跟著你們一起丟人現(xiàn)眼!”
趙虎半邊臉瞬間腫得老高,嘴角滲出血絲,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他知道,這次丟的不僅是他的臉,更是趙元禮在宇文閥面前的顏面。
一旁坐著的宇文拓,臉色同樣難看,但比起趙元禮的暴怒,他更多了幾分陰沉的算計。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才放下茶盞,開口緩和氣氛:“趙別駕,息怒。此事,也不能全怪令侄。”
“宇文管事,那虎符……”趙元禮最關(guān)心的還是虎符的下落,急忙追問。
“虎符還在那個叫王臨的小子手里?!庇钗耐匮壑泻庖婚W,語氣帶著審視,“而且,那小子聲稱,已經(jīng)把你私吞軍資的罪證寫成密信,交給心腹送出去了。你老實說,這事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