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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竇使來臨，和戰(zhàn)之弈（上）（第1頁）

漳水的晨霧還未散盡，淡青色的水汽像一層薄紗裹著王家鎮(zhèn)，鎮(zhèn)東頭的校場上，昨日大勝后殘留的血腥味已被露水沖淡，取而代之的是甲士們操練的呼喝——那是屬于勝利者的昂揚(yáng)，每一聲都透著“生擒白瓊英”的底氣。可就在這滿鎮(zhèn)歡騰還沒焐熱晨光時，一名斥候騎著快馬闖了進(jìn)來，馬蹄踏碎晨霧，也踏碎了這份短暫的安寧。

“報——！竇建德遣使來見！已至鎮(zhèn)外三里！”

消息像一道驚雷劈進(jìn)王家鎮(zhèn)，瞬間讓喧鬧的街巷靜了半拍。若說昨日生擒敵將是給鎮(zhèn)民們灌了碗烈酒，這“議和使者”的消息，便是驟然潑來的冷水——誰都知道，竇建德在河北橫行多年，素來是順者昌逆者亡，哪有打了敗仗還主動求和的道理？平靜得能映出云影的漳水湖面，仿佛被一塊萬斤巨石砸中，滔天巨浪瞬間席卷了整個鎮(zhèn)子。

王臨的書房里，墨香正濃。柳輕眉坐在案邊，纖細(xì)的手指捏著一方錦帕，正細(xì)細(xì)擦拭王臨昨日用過的佩劍——劍鞘上還沾著些許戰(zhàn)場的塵土，她卻擦得格外認(rèn)真，仿佛在撫平那場廝殺留下的痕跡。聽到外面的動靜，王臨剛拿起的文書頓了頓，柳輕眉也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他，眼底藏著一絲擔(dān)憂：“竇建德的使者？這時候來，怕是沒安好心?！?/p>

她起身走到王臨身邊，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那處還留著昨日握劍時磨出的紅痕，她昨夜已經(jīng)用草藥敷過，此刻還帶著淡淡的藥香?！皠e急，先聽聽大家的意思?！彼穆曇艉茌p，像晨霧里的風(fēng)，卻能讓王臨緊繃的肩線稍稍放松。王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他點點頭：“你說得對，越是反常，越要沉住氣?！?/p>

正說著，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秦玉羅。她抱著一疊整理好的軍情文書，淺藍(lán)色的襦裙下擺沾了點露水，顯然是從庫房一路快步過來的?？吹酵跖R和柳輕眉相握的手，她的臉頰微微泛紅，腳步頓了頓，才輕聲道：“主公，這是近幾日漳水沿岸的布防記錄，還有…鎮(zhèn)外斥候傳回的消息，都整理好了?！?/p>

王臨松開柳輕眉的手，接過文書，指尖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秦玉羅的手指——她的手很涼，許是在外面待久了?！靶量嗄懔耍窳_?！蓖跖R的聲音比平時溫和些，“外面晨露重，怎么不多穿件衣裳？”秦玉羅低下頭，手指絞著襦裙的衣角，小聲道：“不礙事，想著主公要議事，就趕緊送來了?！彼а蹠r，正好對上王臨的目光，那眼神里的關(guān)切讓她心跳漏了一拍，連忙又低下頭，耳根都紅透了。

柳輕眉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轉(zhuǎn)身去給秦玉羅倒了杯熱茶：“玉羅妹妹，喝杯茶暖暖身子吧。主公這里有我呢，你別累著?！鼻赜窳_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溫?zé)岬谋?，心里也暖了暖，輕聲道：“謝謝輕眉姐姐?！?/p>

沒等三人多聊，外面的喧嘩聲已經(jīng)近了——趙鋒的大嗓門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見，幾乎是“闖”進(jìn)了書房：“主公！竇建德那老狐貍派使者來議和？這簡直是笑話！他殺了我們多少兄弟，現(xiàn)在倒來裝好人？肯定是詐！”他滿臉通紅，手里的長矛還沒來得及放下，矛頭的寒光晃得人眼暈。

雷虎跟在后面，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比趙鋒沉穩(wěn)些，卻也滿是疑慮：“前幾日還派白瓊英來偷襲，折了大將不說，現(xiàn)在反而來議和？依我看，這是緩兵之計——他定是想趁這功夫調(diào)兵，等兵馬齊了再來報復(fù)！”

白瓊英的消息是昨夜才傳開的——她被擒后，終于吐了秦家滅門的真相，原來竟是竇建德和王伏寶忌憚秦家兵權(quán)，設(shè)下的毒計。此刻聽到“竇建德使者”，白瓊英的怒火瞬間就燒了起來。她一身戎裝還沒換下，甲胄上的血漬還沒洗干凈，闖進(jìn)來時，腰間的佩刀都在顫：“使者？來得正好！我這就去砍了他的頭，祭奠我秦家滿門亡魂！”說著就要提刀往外沖。

“瓊英！且慢！”王臨出聲喝止，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他知道白瓊英的恨——那是滅門之仇，是刻在骨血里的痛?？伤宄?，此刻沖動只會壞事。柳輕眉適時遞上一杯溫茶，輕聲道：“瓊英妹妹，先喝口茶順順氣。主公自有主張，別中了竇建德的圈套?！?/p>

白瓊英接過茶杯，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茶水晃出了漣漪。她看著王臨，胸口劇烈起伏，最終還是強(qiáng)壓下怒火，恨恨地將刀插回鞘中，坐回了椅子上——椅腳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滿是不甘。

王臨轉(zhuǎn)向眾人，目光掃過趙鋒的急躁、雷虎的凝重、白瓊英的怒容，最后落在杜如晦和李道玄身上——這兩位唐軍代表，是他此刻重要的底氣。“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古人云‘兵者，詭道也，然禮不可廢’，這規(guī)矩破不得。”他沉聲道，指尖輕輕敲著案幾，“更何況，竇建德派使者來，無論真心假意，都給了我們一個探聽虛實、爭取時間的機(jī)會。貿(mào)然殺使，只會授人以柄，讓他有理由號召河北群雄來攻，正中其下懷?！?/p>

柳輕眉在一旁補(bǔ)充道：“前幾日我們生擒白瓊英，竇建德必然摸不透我們的實力——他派使者來，說不定也是想看看，我們到底有多少底氣。若是我們殺了使者，反而顯得心虛?！彼脑挷欢?，卻切中要害，讓趙鋒也冷靜了些。

王臨繼續(xù)道：“竇建德不立即發(fā)兵報復(fù)，反而派使前來，無非三種可能。其一，他后方確實不穩(wěn)——前些日子聽聞李積將軍在黎陽一帶活動，怕是給了他不小的壓力，他需要暫時穩(wěn)住我們，好騰出手對付李將軍；其二，他想試探我方虛實，尤其是瓊英的狀況——畢竟瓊英知道他太多秘密，他定是想確認(rèn)瓊英是否還活著，是否已經(jīng)歸順我們；其三，或許是真的想招撫——我們?nèi)缃裾剂苏乃钟刑栖娭С?，已非?dāng)初的流民隊伍，他想把我們拉到他麾下，壯大自己的勢力。”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無論他是哪一種目的，我們都能順勢而為。見一見使者，聽聽他說什么，才能知道他的底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