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9章 烽煙驟起，狼騎突襲（第1頁）

黎陽倉的清晨，總裹著一層化不開的薄霧。

霧是冷的，沾在城垛上能凝成細(xì)霜；霧也是軟的，把遠(yuǎn)處的糧倉、近處的營帳都揉成模糊的影子。城頭上，老兵周武正用布擦著手里的長槍，槍尖映著霧色，泛著冷光。他身旁的新兵蛋子阿福，攥著弓的手還在抖——這是他守倉的第三個月，連突厥人的影子都沒見過，卻總被老兵們講的“狼騎屠村”故事嚇醒。

城下的流民營地，已經(jīng)升起了幾縷炊煙。一個裹著破棉襖的小孩，正追著一只瘸腿的雞跑，笑聲在霧里飄得不遠(yuǎn)?；锓蚶蠌埗自谠钆_前，往大鍋里扔著粟米，蒸汽混著米香，飄向城頭——再過半個時辰，第一鍋早飯就要熟了。

王臨站在中軍帳外，手里攥著剛寫好的“引蛇出洞”細(xì)則。細(xì)則里寫著要讓親兵假扮運(yùn)糧隊(duì)，故意把假賬冊“漏”給內(nèi)鬼，還標(biāo)注了流民哨探的布控點(diǎn)。他正想去找徐世積商議，忽然，一陣尖銳的號角聲猛地刺破了霧幕！

那號角聲不是瓦崗的調(diào)調(diào)——瓦崗的號角沉厚，像老黃牛的哞叫；這聲音尖細(xì)、急促，像狼崽子的嚎哭，一聲接著一聲，扎得人耳朵疼。

“怎么回事？”王臨猛地抬頭，手里的細(xì)則差點(diǎn)掉在地上。

還沒等他反應(yīng)，更可怕的聲音來了——是馬蹄聲。起初只是遠(yuǎn)處的悶響，像雷藏在云層里；轉(zhuǎn)眼間，那聲音就滾了過來，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震得腳下的城墻都在顫！城頭上的長槍、弓箭，竟跟著一起嗡嗡發(fā)抖。

“敵襲——！”

城樓上的了望兵發(fā)出凄厲的呼喊，聲音里滿是驚恐。他趴在垛口上，手指著北方，身子抖得像篩糠：“突厥人！是突厥騎兵！好多……好多??！”

一瞬間，黎陽倉像被扔進(jìn)了沸水的鍋。

城頭上的士兵們慌了，有的往兵器架跑，有的往城下喊，亂作一團(tuán)；周武一把抓住還在發(fā)抖的阿福，吼道：“怕個屁！拿弓！搭箭！”流民營地更亂，炊煙斷了，哭喊聲、尖叫聲混在一起，人們抱著孩子往倉城的方向擠，卻被守城門的士兵攔住——城門早已關(guān)上，吊橋也拉了起來。

王臨拔腿就往城頭沖，腰間的佩刀“哐當(dāng)”撞在石階上。剛跑上城樓，就撞見同樣往這趕的趙鋒，他頭盔都歪了，手里攥著一把斷劍，喘著粗氣：“王兄！這下麻煩大了！”

兩人剛站穩(wěn)，徐世積和獨(dú)孤鳳也到了。徐世積披著玄鐵盔甲，盔甲上的獸首吞肩還沾著晨露；獨(dú)孤鳳一身銀甲，長發(fā)束在頭盔里，手里握著那柄從不離身的“流云弓”，臉色比盔甲還冷。

四人齊齊望向北方。

霧被馬蹄聲震散了些，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一團(tuán)黑色的煙塵正滾滾而來，遮天蔽日，像一場要吞沒大地的黑風(fēng)暴。再近些，就能看清那是一支龐大的騎兵隊(duì)伍——前排的輕騎速度最快，馬背上的突厥兵光著膀子，手里舉著彎刀，腰間掛著箭囊；中間是重甲騎兵，人和馬都裹著鐵皮甲，陽光透過霧照在甲片上，閃著冷光；后面還跟著幾隊(duì)馱著云梯、撞木的騾馬，旌旗在隊(duì)伍上空飄著，每一面旗上都繡著猙獰的狼頭，狼嘴里叼著骷髏，風(fēng)一吹，旗子“嘩啦啦”響，像鬼哭。

“多少人？”徐世積的聲音發(fā)緊，他常年打仗，卻也少見這么大規(guī)模的突襲。

“至少三千騎！”了望兵趴在垛口上，數(shù)得眼睛都紅了，“將軍，他們的陣型是‘狼嘯陣’——前鋒輕騎擾陣，中軍重甲主攻，后隊(duì)補(bǔ)刀，是突厥最狠的打法！”

“三千？！”徐世積的臉色瞬間變了。上次突厥來犯，才五百騎，瓦崗軍拼了半天才打退；這次竟是六倍之多，這哪里是突襲，簡直是傾巢而出！他猛地回頭，盯著負(fù)責(zé)哨探的校尉：“探馬呢？！為何沒有提前預(yù)警？！咱們的探馬不是放出去五十里了嗎？！”

那校尉臉色慘白，剛要說話，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樓。他的盔甲被砍得稀爛，左臂無力地垂著，傷口還在流血，右腿上插著一支斷箭，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褐色的箭囊，箭囊上繡著瓦崗的“倉”字——那是探馬的信物。

“將……將軍！”斥候跪在地上，咳著血，“探馬……探馬全沒了！我們在北面二十里外的黑松林，遇到了突厥的伏兵！他們?nèi)撬朗?，不說話，上來就砍！我……我藏在樹洞里，才逃回來！這是……這是李探馬的箭囊，他臨死前塞給我的……”

徐世積一把抓過箭囊，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箭囊上還沾著干涸的血，里面的箭全沒了，只剩下幾根斷箭桿。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不用想也知道，突厥人是有備而來，他們先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外圍的探馬，斷了瓦崗的耳目，才敢這么大膽地突襲。

“備戰(zhàn)！全軍備戰(zhàn)！”徐世積猛地睜開眼，吼聲震得城樓都顫，“弓弩手上垛口！每人備三壺箭！滾木、礌石搬到城頭兩側(cè)！火油營！立刻把猛火油運(yùn)到四個城門！告訴所有守軍——黎陽倉是瓦崗的糧根，丟了倉城，咱們都得死！死守！必須死守！”

命令像石子投入水中，迅速傳遍了整個倉城。

城頭上，士兵們強(qiáng)壓著恐懼，開始行動。弓弩手們趴在垛口后，搭好箭，手指扣著弓弦，指節(jié)發(fā)白；搬運(yùn)滾木的士兵們光著膀子，喊著號子，把碗口粗的木頭扛到城頭，木頭撞在城墻上，發(fā)出“咚咚”的響；火油營的士兵們抬著陶罐，罐子里的猛火油晃蕩著，散發(fā)出刺鼻的煤油味，有人沒抓穩(wěn)，罐子摔在地上，油灑了一地，立刻有人用沙土蓋住——這東西見火就燃，絕不能大意。

但新兵們還是慌。阿福的手一直在抖，搭好的箭好幾次從弓上掉下來，周武看不過去，拍了他一下：“小子，想想你老家的爹娘！突厥人來了，他們可不會留活口！”阿福的身子一僵，再搭箭時，手不抖了。

突厥騎兵來得更快了。轉(zhuǎn)眼間，他們就沖到了城下，在弓箭射程外勒住了戰(zhàn)馬。前排的輕騎紛紛下馬，牽著馬往后退，給中軍讓出位置。一個身材魁梧的突厥大將從隊(duì)伍里走出來，他騎在一匹黑色的戰(zhàn)馬上，那馬比普通的馬高一頭，馬背上鋪著豹皮鞍。大將穿著玄鐵盔甲，盔甲上鑲著幾顆綠色的寶石，手里握著一把彎刀，刀身是黑色的，刀柄上纏著牛皮，上面鑲著一顆狼頭玉。他的臉上涂著紅色和黑色的油彩，紅色畫的是火焰，黑色畫的是狼爪——那是突厥“特勒”（貴族將領(lǐng)）的圖騰，代表著戰(zhàn)功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