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jié)的王家鎮(zhèn),空氣中彌漫著新麥的清香與庭院里晚櫻的甜潤。議事廳旁的暖閣內(nèi),雕花窗欞濾進柔和的日光,映得桌案上的菜肴色澤誘人——青瓷盤里的醬肘色澤紅亮,白瓷碗中的菌菇湯冒著裊裊熱氣,還有兩碟精致的爽口小菜,正是王臨偏愛的清淡口味。
“阿臨,嘗嘗這個,輕眉姐姐親手釀的梅子酒,酸甜解膩?!鼻赜窳_執(zhí)起小巧的酒壺,壺嘴傾斜出琥珀色的酒液,落入王臨面前的白瓷杯中,酒液碰撞杯壁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指尖纖細,動作輕柔,眼角眉梢?guī)е禄檠酄柕臏赝裥σ狻?/p>
柳輕眉坐在一旁,聞言淺笑道:“不過是隨手釀的,玉羅妹妹倒是上心。阿臨近日操勞防務(wù),喝點梅子酒能舒緩些疲憊,只是不可多飲?!闭f著,她用公筷夾了一塊軟糯的蒸糕,放進王臨碗里,“這是今早剛蒸的,配著湯吃正好?!?/p>
王臨看著身邊兩位佳人,心中滿是暖意。柳輕眉沉穩(wěn)聰慧,秦玉羅靈動嬌俏,自大婚之后,兩人相處和睦,將內(nèi)宅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專注于王家鎮(zhèn)的防務(wù)與發(fā)展。他執(zhí)起酒杯,對兩人舉了舉:“有兩位娘子費心照料,是我的福氣?!闭f罷淺酌一口,梅子的酸甜混著酒香在舌尖化開,驅(qū)散了連日來的奔波勞碌。
秦玉羅臉頰微紅,伸手替他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些許塵屑:“你是王家鎮(zhèn)的主心骨,可不能累壞了。昨日我讓廚房燉了參湯,等會兒記得喝?!?/p>
柳輕眉也頷首附和:“如今黑風寨已破,雖得了些喘息,但周邊局勢依舊復(fù)雜,你既要統(tǒng)籌全局,也要顧惜自身。”
王臨心中一暖,正欲開口回應(yīng),暖閣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如同驚雷般打破了這溫馨靜謐的氛圍。三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守在閣外的趙鋒,原本正肅立站崗,此刻見一名鎮(zhèn)丁氣喘吁吁地跑來,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低聲說了幾句。趙鋒的臉色瞬間從平靜轉(zhuǎn)為凝重,眉頭擰成了疙瘩,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暖閣的方向,猶豫片刻——主公難得與兩位主母安享片刻清閑,可這消息太過緊急,實在耽誤不得。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抬手重重敲響了暖閣的木門。
“主公,有緊急軍情!”
趙鋒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擊碎了暖閣內(nèi)的溫馨??諝夥路鹉塘艘话?,桌上的菜肴還冒著熱氣,可那甜蜜的氛圍已蕩然無存。
王臨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更多的是沉穩(wěn)。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揚聲道:“進來說?!?/p>
木門被輕輕推開,趙鋒快步走入,先是對著柳輕眉和秦玉羅拱手行禮,聲音恭敬卻難掩急促:“見過兩位主母。”說完便轉(zhuǎn)身快步走到王臨身邊,壓低了聲音,語速快得幾乎連成一片:“主公,剛收到南面斥候的急報!竇建德派出的使者崔君肅,在返回樂壽的途中,被一伙不明身份的騎兵截殺了!隨行的護衛(wèi)、仆從無一幸免,全尸都難尋!”
“什么?!”
王臨猛地坐直了身體,眼中滿是震驚。柳輕眉手中的公筷“當啷”一聲掉在桌上,臉上的溫婉瞬間被凝重取代。秦玉羅更是花容失色,握著酒壺的手微微顫抖,琥珀色的酒液濺出幾滴,落在潔白的桌布上,如同綻開的墨點。
崔君肅被殺了?
這個消息太過突然,太過蹊蹺!崔君肅昨日才剛離開王家鎮(zhèn),帶著王臨的回復(fù)返程,怎么會在半途遭遇截殺?
王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沉聲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現(xiàn)場可有留下什么線索?”說話間,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窗外——遠處的校場上,白瓊英正身著銀甲,親自操練兵馬,陽光灑在她的甲胄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白瓊英剛歸順不久,她的舊部與竇建德麾下素有摩擦,此事會不會與她有關(guān)?
趙鋒搖了搖頭,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聲音帶著一絲遲疑:“斥候趕到現(xiàn)場時,只看到滿地狼藉的激戰(zhàn)痕跡,還有竇使團隊的尸體,個個都是一刀斃命,下手極狠。對方手法干凈利落,沒留下任何旗幟、兵器銘牌之類的明顯標識。斥候判斷,可能是周邊其他勢力想挑撥離間,或是山匪劫財害命,但也可能是…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目標直指咱們王家鎮(zhèn)!”
最后一句話,趙鋒說得小心翼翼,卻如同驚雷般在三人耳邊炸響。
王臨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了冰窖。崔君肅剛從他這里離開就遇襲身亡,這簡直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竇建德性情剛烈,多疑護短,崔君肅是他的心腹親信,如今在返程途中被殺,他必然會第一時間將這筆賬算在王家鎮(zhèn)頭上!
先前擊敗黑風寨,王家鎮(zhèn)才勉強爭取到一點喘息之機,士兵們士氣剛振,糧草器械還在補充,防務(wù)也未完全加固。若是竇建德因此大怒,舉兵來攻,王家鎮(zhèn)恐怕難以抵擋!
柳輕眉秀眉緊蹙,指尖無意識地攥著裙擺,沉聲道:“阿臨,此事非同小可。崔君肅身為使者,代表的是竇建德的顏面,他的死,絕非簡單的劫殺那么簡單。一旦竇建德認定是我們所為,后果不堪設(shè)想。”
秦玉羅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中滿是擔憂:“是啊,竇建德勢大,麾下兵馬眾多,咱們剛剛整合黑風寨的殘部,根基未穩(wěn),根本經(jīng)不起大戰(zhàn)?!彼聪蛲跖R,只見他面容沉如水,眼神卻依舊清明冷靜,顯然是在快速權(quán)衡利弊,心中不由得安定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