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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劍拔弩張，密信解圍（第1頁）

燭火在屯田署大廳里“噼啪”跳動，燭油順著燭臺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輕響，像在數(shù)著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眾人的影子被燭火拉得忽長忽短，貼在斑駁的墻面上，隨著火光晃來晃去。徐世積一身青灰色戎裝立在正中，戰(zhàn)袍上還沾著城墻上的霜粒，拂一下能落下細白的粉末，雖沒披甲，卻像座沉在地上的山，壓得人連呼吸都得放輕。

王伯當攥著劍柄的手早已泛白，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凸起，像老樹根般僵硬。他嘴上還硬撐著，喉結(jié)卻悄悄滾動了一下，吞了口唾沫——他沒料到徐世積會來得這么快，更沒料到對方會直接把“軍規(guī)”搬出來，堵得他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密報？”徐世積冷笑一聲，指尖敲在案上的糧冊上，“篤篤”的聲響在安靜的大廳里格外清晰，“本將軍鎮(zhèn)守黎陽半年，倉城每一粒粟米的出入都有記錄，小到流民分的半升糧，大到轉(zhuǎn)運前線的千石米，都有倉卒簽字、印鑒為證。你說王臨私囤糧草，證據(jù)呢？是空口白牙能編出來的，還是你那‘密報’能當飯吃，填得飽黎陽倉的流民？”

王伯當咬了咬牙，往前邁了一步，玄甲的甲葉“叮當”響了一聲，像是在給自己壯膽：“末將只需查閱屯田署的明細賬冊，再當面問過柳輕眉，自然能找出私囤的證據(jù)！她掌著地窖的鑰匙，若真沒鬼，為何不敢讓人查？”

“可以?！毙焓婪e抬手示意，身后的親兵立刻轉(zhuǎn)身去搬賬冊，“但本將軍要在場，倉曹的主簿也得跟著。若查無實據(jù)，你深夜帶兵擅闖軍機重地，按《瓦崗軍規(guī)》第三章第七條：‘無令擅闖軍機重地者，杖責(zé)三十，若驚擾軍民，加罰十日禁閉’——這責(zé)罰，你敢應(yīng)嗎？”

王伯當?shù)哪槹琢艘凰?，又很快漲紅，像是賭上了所有顏面：“末將。。。甘愿受罰！”他不信柳輕眉的賬能做得天衣無縫，地窖里藏糧的事，他派去的人親眼見過，只要翻到“損耗異?！钡挠涗?，就能把王臨拉下馬。

很快，摞得半人高的賬冊被搬了進來，堆在案上像座小山。墨香混著燭火的暖意漫開，還帶著點舊紙的霉味——那是上個月的陳賬，紙頁都泛著黃。王伯當蹲在案前，手指“嘩嘩”地翻著頁，指尖劃過紙頁時，指甲都快嵌進紙里，連賬冊邊緣的毛邊都被他搓得發(fā)卷。他的目光像鷹隼般盯著“損耗”“出庫”“地窖”等字眼，連小數(shù)點后的數(shù)字都不放過，比如“粟米損耗二石四斗”，他都要反復(fù)算三遍，生怕算錯。

柳輕眉站在王臨身邊，耳尖泛紅，手指悄悄絞著襦裙的衣角，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慢。她雖對自己的賬有信心——每一筆都核對過三遍，連墨水都用的是倉曹統(tǒng)一的朱砂墨，不怕篡改——可還是怕王伯當故意刁難，比如挑“字跡不工整”“簽字潦草”的毛病。

王臨察覺到她的緊張，悄悄從身后遞過一個溫?zé)岬乃摇２继资撬洗慰p壞的淡藍帕子改的，還留著碎花紋，握在手里軟乎乎的。“別怕，”他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熱氣拂過她的耳尖，“你的賬做得滴水不漏，他挑不出錯。你看，上個月的損耗率是4。8%，比《倉律》規(guī)定的5%還少0。2%，三個月下來省了六十石粟米，夠流民村五十人吃一個月，這功勞他想抹都抹不掉。”指尖遞水囊時，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像在傳遞一點暖意，也像在給她打氣。

柳輕眉接過水囊，溫?zé)岬挠|感順著掌心漫到心口，耳尖的紅慢慢退了點。她抬頭看了王臨一眼，眼底的慌亂淡了些，輕輕“嗯”了一聲，還悄悄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指，像在說“我知道了”。

獨孤鳳站在大廳角落，銀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卻照不進她眼底的情緒。她沒說話，目光卻沒離開過案前的動靜——王伯當翻賬冊的動作越來越急，她就知道對方?jīng)]找到證據(jù)；看到柳輕眉攥著水囊的手松了點，她才悄悄松了口氣。只是目光時不時掃過王臨的后背，看到他給柳輕眉遞水囊時，指尖在劍柄上輕輕劃了一下，銀甲的冷光晃了晃，像藏著點說不清的心思。

她悄悄將腰間的短刀又往深處藏了藏——那刀鞘上的鳳紋被指尖摩挲得發(fā)亮，是她連夜刻的，本想在刀鞘內(nèi)側(cè)刻上“平安”二字，最后只刻了半道“平”字，怕太明顯，被人看出心思。這刀是她特意選的，刀刃薄卻鋒利，適合近身防身，原想等查賬結(jié)束后給王臨，現(xiàn)在看來，暫時用不上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燭芯燒得越來越短，火苗都矮了半截，連光線都暗了些。王伯當額角的汗珠“啪嗒”滴在賬冊上，暈開一小片墨跡，把“粟米三石”的“三”字暈成了“五”字。他翻遍了近三個月的損耗記錄、陳糧替換清單，甚至流民兵的裝備支取臺賬，可每一筆都與倉曹總賬嚴絲合縫：損耗率4。8%，有倉曹主簿的簽字；陳糧替換有流民首領(lǐng)的驗收單，還按了紅手??；裝備支取標注著“護糧急用”，附頁上有徐世積的手令復(fù)印件，墨色還很新。

“王將軍，”徐世積的聲音冷得像冰，打破了大廳的寂靜，“查了半個時辰，你的‘證據(jù)’呢？是賬冊上長了翅膀，還是你的‘密報’飛了？”

王伯當?shù)哪樓嘁魂嚢滓魂?，像被人扇了幾巴掌，手指死死摳著賬冊的邊角，幾乎要將紙頁撕爛：“。。。賬目。。。似乎。。。并無明顯紕漏。。?！彼穆曇粼絹碓叫。詈髱讉€字細得像蚊子叫。

“似乎？”徐世積猛地一拍案幾，案上的燭臺都晃了晃，燭火差點滅了，幾滴燭油“啪嗒”滴在糧冊封面上，凝成琥珀色的小珠，“本將軍看你是根本沒有！王伯當！你無憑無據(jù)誣告部屬，擅闖重地驚擾軍民，按軍規(guī)，該當何罪？！”

王伯當身后的親兵都低下了頭，腳在地上蹭了蹭，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連甲葉碰撞的“叮當”聲都沒了。王伯當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臉頰發(fā)燙，連耳朵都燒得慌——他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徐世積的對手，連賬冊都沒翻出問題，反而把自己套進去了。

就在這尷尬的死寂里，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突然撞開了大門，像陣驚雷般闖進院子。緊接著是“轟隆”一聲，信使連人帶馬摔在地上，黑馬的前腿軟得像面條，鼻孔里噴著帶血的白氣，馬鞍上的戰(zhàn)報袋被血浸得發(fā)黑，連系袋子的麻繩都滲著紅，像塊凝固的傷疤。

“報——！魏公急令！八百里加急！”信使爬起來，膝蓋磨破了，滲著血，卻顧不上擦，連滾帶爬沖進大廳。他懷里的軍令還帶著體溫，像是剛從懷里掏出來，紙頁都被汗浸得發(fā)皺，幾乎是將文書摔在徐世積面前。

徐世積一把抓過軍令，指尖剛碰到紙頁，就感覺到上面未干的潮氣——是信使的汗，還是戰(zhàn)報袋上的血？他飛快地展開，目光掃過“童山之戰(zhàn)”四個字時，瞳孔縮了縮；越看，臉色越白，握著文書的手開始發(fā)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像被人扼住了喉嚨。

“將軍。。。怎么了？”王臨的心猛地揪緊，他看到徐世積眼底的血色，還有文書上“傷亡逾七萬”的字樣，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漫過全身——瓦崗軍東征時才湊了十萬兵力，這一下就折損了七成，等于把家底打光了！

徐世積沒說話，只是將軍令遞給王伯當，聲音沉得像灌了鉛：“自己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