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山谷入口,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將稀疏的樹影拉得細(xì)長扭曲,如同鬼魅。夜塵的腳步在這里停下,白色的衣袂在微風(fēng)中輕輕拂動,纖塵不染,與身后那片埋葬著無盡悲痛的荒蕪之地格格不入。
比比東踉蹌著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她的意識仍沉浸在巨大的悲慟與空洞之中,腦海中反復(fù)回響著女兒那卑微孤冢的景象,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冰冷的麻木。華美的教皇袍服破爛不堪,沾滿泥土與淚痕,紫發(fā)凌亂披散,昔日威嚴(yán)絕美的容顏此刻只剩下慘白與死寂。她像一個失去了所有提線的木偶,只是本能地跟隨著前方那道唯一的光亮,不知前路何方。
夜塵緩緩轉(zhuǎn)過身。
月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清冷的光暈,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神情依舊平淡,但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卻仿佛穿透了比比東靈魂外的層層堅冰與絕望,直抵最深處那片破碎的荒原。
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沒有憐憫,沒有評判,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深邃。
比比東茫然地抬起頭,淚眼模糊地對上他的視線。她看到他那雙仿佛蘊(yùn)藏著宇宙生滅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狼狽不堪、如同敗犬般的倒影。一股巨大的羞恥與自厭感涌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的目光,想要蜷縮起來,隱藏起自己的不堪。
然而,夜塵卻向前邁了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伸出手,并非強(qiáng)勢的擁抱,而是用指尖,極其輕柔地托起了她沾滿淚痕與塵土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直視自己。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她滾燙皮膚的瞬間,比比東渾身劇烈一顫,仿佛被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她想要掙脫,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夜塵凝視著她那雙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無盡悲涼的鳳眸,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奇異的重量,穿透她渾噩的識海,烙印在靈魂深處:
“過去的,已成枯骨,埋于荒土。”
他的聲音平靜地陳述著那個殘酷的事實,沒有安慰,卻奇異地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對宿命的接納。
“現(xiàn)在的你,泣于月下,形單影只?!?/p>
他指尖微微用力,穩(wěn)住她顫抖的下顎,目光深邃如淵:
“但往后的日子……”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淡,卻仿佛蘊(yùn)含著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一字一句,如同神只頒布不容置疑的法則:
“有我陪你。”
“有我呵護(hù)你?!?/p>
“有我守護(hù)你?!?/p>
“以及……”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仿佛要看進(jìn)她的靈魂最深處,最終,吐出了那石破天驚的兩個字:
“愛你?!?/p>
“?。。 ?/p>
比比東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悲慟、所有的絕望、所有的麻木,在這一刻,被這簡簡單單卻重若千鈞的四個短句,轟然擊碎!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夜塵,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譫語!
陪她?呵護(hù)她?守護(hù)她?愛……她?
這怎么可能?!他是誰?她是誰?他是超然物外、連神界都不放在眼里的神秘存在!她是雙手沾滿血腥、靈魂早已扭曲破碎、連親生女兒都無法保護(hù)的武魂殿教皇!他們之間,隔著天塹!他怎么可能……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荒謬!可笑!……卻又帶著一種讓她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致命的誘惑!
然而,夜塵并未給她消化這巨大沖擊的時間,他的話語如同連綿的潮汐,繼續(xù)涌來,帶著一種貫穿時空的宏大與篤定:
“過去,你為仇恨與權(quán)欲所困,傷痕累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