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月軒。
聽雪閣內(nèi),熏香依舊裊裊,焦尾琴靜置案上,琴身光潔,卻仿佛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塵埃。唐月華獨坐窗前,望著窗外庭院中漸次凋零的玉蘭,絕美的容顏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憔悴與蒼白。往日那份從容淡雅的風(fēng)韻,已被深深的疲憊與迷茫所取代。
自夜塵那日留下石破天驚的“表白”與近乎最后通牒的“等待”后,她的心便一直懸在半空,備受煎熬。兄長的密信一封比一封急切,字里行間充滿了對宗門處境的憂慮與對她“進展緩慢”的隱晦催促。她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困獸,進退維谷。
“唉……”一聲悠長而充滿無力感的嘆息,在寂靜的閣內(nèi)回蕩。她伸出纖纖玉指,想要撫琴靜心,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琴弦,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夜塵拂過琴弦時那清越空靈的聲響,對比自己此刻晦澀的心境,竟連一個音符都無法奏出。音由心生,她的心,早已亂成了一團麻。
就在這時,閣外傳來侍女略顯慌亂的聲音:“軒主!宗……宗門急件!是……是最高級別的紫金密函!”
唐月華嬌軀猛地一顫!紫金密函!非事關(guān)宗門存亡不會動用!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強自鎮(zhèn)定道:“呈上來!”
一名侍女臉色發(fā)白,雙手捧著一枚用特殊紫金箔密封、刻有昊天錘印記的玉簡,顫抖著呈上。
唐月華接過玉簡,指尖冰涼。她深吸一口氣,魂力注入。玉簡瞬間破碎,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她的眉心。
下一刻,唐月華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整個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后退幾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沒有癱軟下去!
玉簡中的信息,并非她預(yù)想中的宗門危機,而是一道冰冷無情、充滿決絕意味的……切割聲明!
聲明由昊天宗長老會聯(lián)名簽署,以極其嚴厲的口吻,斥責(zé)她唐月華“身為宗門子弟,卻因私廢公,與目標人物關(guān)系曖昧不清,屢次錯失良機,致使宗門陷入被動,蒙受巨大損失”,認定她“已不堪重任,且有背叛宗門之嫌”!
最終決議:即日起,將唐月華逐出昊天宗,剔除宗籍,收回一切宗門賜予之物!其生死榮辱,與昊天宗再無瓜葛!
“逐出宗門……剔除宗籍……”唐月華失神地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她的心臟!她為了宗門,犧牲了青春,犧牲了自由,周旋于天斗貴族之間,苦心經(jīng)營月軒,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終身幸福為籌碼去接近那個可怕的男人……最終換來的,竟是如此冷酷無情的拋棄?!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與徹骨的冰寒,瞬間將她淹沒!她這二十多年的付出與堅守,到底是為了什么?一場笑話嗎?!
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卻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極致的絕望與悲憤!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
為什么?就因為她沒有立刻投入夜塵的懷抱?就因為她的“進展”不符合那些老頑固的預(yù)期?他們可曾想過她的處境?可曾想過那個男人的可怕?!他們只是將她當作一枚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
一種被徹底背叛、被全世界拋棄的巨大孤獨感,如同潮水般將她吞噬。她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華美的衣裙鋪散開,如同凋零的花瓣。往日里那些對她恭敬有加的宗門弟子、那些與她虛與委蛇的天斗貴族……此刻在她眼中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天下之大,竟再無她唐月華的立錐之地?
就在她心神俱碎、萬念俱灰之際,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浮現(xiàn)出夜塵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以及他那句霸道而充滿誘惑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