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30章 鳳闕余燼與心繭初破（第1頁）

武魂殿，教皇寢宮。

厚重的殿門將外界的一切隔絕，包括月光，包括風聲，包括那荒谷中殘留的悲慟與死寂。寢宮內(nèi)只點著一盞昏黃的孤燈，光線勉強驅(qū)散一小片黑暗，卻將更多的陰影投擲在華麗而冰冷的墻壁與穹頂之上，讓整個空間顯得愈發(fā)空曠、壓抑。

比比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這里的。記憶仿佛斷片了一般，只殘留著那只被緊緊握住的手腕傳來的、穩(wěn)定而微涼的觸感，以及那句貫穿靈魂的承諾在腦海中反復(fù)回蕩的余音。然后，她便站在了這片熟悉的、曾經(jīng)象征著至高權(quán)柄與孤獨的宮殿之中。

身上的教皇袍服早已破爛不堪，沾滿泥土、淚痕和枯草碎屑，沉甸甸地掛在身上，如同束縛靈魂的枷鎖。她下意識地抬手，想要解開通往權(quán)力頂峰的紫金冠冕，指尖觸碰到那冰冷而繁復(fù)的金屬時，卻猛地一顫，仿佛被燙到一般縮了回來。

冠冕歪斜，幾縷凌亂的紫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角與臉頰。她沒有去整理，只是踉蹌著走到那面巨大的、鑲嵌著各色寶石的琉璃鏡前。

鏡中映出的，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女人。

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原本威嚴深邃的鳳眸此刻紅腫不堪，布滿了血絲，眼神空洞而渙散，殘留著未干的淚光。嘴唇干裂，失去了所有血色。華美的袍服如同破布般掛在身上，更襯得她形銷骨立，狼狽得像一個剛剛從地獄爬出的游魂。

這是誰？

這是那個執(zhí)掌武魂殿、令大陸魂師聞風喪膽的教皇比比東嗎？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與自我厭惡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臟。她猛地抬手，想要砸碎這面映照出她不堪的鏡子，手臂卻軟綿綿地抬到一半，便無力地垂落下來。連發(fā)泄的力氣，似乎都隨著那場痛哭流逝殆盡了。

她頹然地后退幾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天鵝絨地毯柔軟的觸感傳來，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她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入膝蓋，雙臂緊緊抱住自己，仿佛這樣才能汲取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寢宮內(nèi)死寂無聲，只有她壓抑而斷續(xù)的呼吸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微弱地回響。

然而，與以往被仇恨和野心填滿的孤獨不同，此刻充斥在她心間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虛無與……迷茫。

過去的支柱轟然倒塌——對千尋疾的恨意，對權(quán)力的追逐，甚至那扭曲的、建立在謊言上的“母女”關(guān)系，都隨著真相的揭露而變得可笑而蒼白。她為之奮斗、為之痛苦半生的目標，原來只是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

未來……未來又在哪里？

那個男人……夜塵……

他的身影，他那平靜卻仿佛蘊含著宇宙真理的眼眸，他那句“有我陪你、呵護你、守護你、愛你”的承諾，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來。

愛？

這個字眼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太過奢侈，也……太過荒謬。

她配嗎？一個雙手沾滿血腥、靈魂早已扭曲、連親生骨肉都無法保護的女人，配得到“愛”嗎？更何況是來自那樣一個如神如魔、深不可測的存在的“愛”？

這會不會是另一個更高級的騙局？一種更深層次的掌控手段？

理智在瘋狂地敲響警鐘，告誡她不要沉溺于這虛幻的承諾。但內(nèi)心深處，那片剛剛被淚水沖刷過的、冰冷死寂的荒原上，卻有一株極其微弱的嫩芽，正在不顧一切地、顫巍巍地試圖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