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西區(qū)宅院,書房。
夜塵并未參與庭院中的嬉鬧,而是獨坐于書房窗邊。窗外日影西斜,將庭院中眾女嬉戲的身影拉得細(xì)長,歡聲笑語隱約傳來,襯得書房內(nèi)愈發(fā)靜謐。他指尖一縷混沌氣息無聲流轉(zhuǎn),并非在推演大陸棋局,而是在感知著兩道極其細(xì)微、卻異常清晰的靈魂波動。
一道,源自天斗城東宮,清冷中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迷茫與渴望,如同初雪消融時滲出的寒泉,雖已不再刺骨,卻依舊帶著料峭春寒般的孤寂。那是千仞雪。身世真相帶來的沖擊雖被他的承諾穩(wěn)住,但重塑自我認(rèn)知的道路上,那份對過往的唏噓與對未來的不確定,依舊如影隨形。尤其是在這獨處的黃昏,心緒便如潮水般悄然漫上心頭,帶著對那份堅實依靠的無意識渴求。
另一道,則來自遙遠(yuǎn)的武魂城,教皇殿深處。這道波動更為復(fù)雜,如同在熾熱巖漿上強(qiáng)行覆蓋了一層冰殼,表面冰冷堅硬,內(nèi)里卻翻滾著未曾完全平息的悲慟、巨大的失落感,以及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對昨日那極致呵護(hù)與重諾的……隱秘依賴。比比東用教皇的威儀與繁忙的政務(wù)將自己層層包裹,但每當(dāng)夜深人靜,卸下所有偽裝時,那片被神只親手撫慰過、卻依舊空曠的心房,便會泛起難以言喻的漣漪。
這兩道心念,一者如雪,一者似冰,皆因他而起,也唯有他,能真正撫平。
夜塵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無喜無悲,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他起身,走出書房。庭院中,阿柔正端著一盤新制的點心走來,見他出來,柔聲問道:“夫君,可用些茶點?”
夜塵微微搖頭,目光掠過庭院中玩耍的小舞、寧榮榮,以及靜立一旁的朱竹清姐妹,最后落在阿柔溫婉的臉上,淡淡道:“我出去片刻?!?/p>
阿柔微微一怔,但并未多問,只是乖巧點頭:“是,夫君早去早回。”她心思細(xì)膩,能感覺到夫君并非要去處理尋常事務(wù),那平靜語氣下,似乎蘊(yùn)藏著某種更深層次的意圖。
夜塵微微頷首,一步踏出,身影已如清風(fēng)般消散在原地,沒有引起任何空間波動,仿佛融入了夕陽的余暉之中。
天斗城,東宮,千仞雪寢殿。
千仞雪獨自憑窗,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被夜幕吞噬。她已卸去所有偽裝,恢復(fù)絕美容顏,金色的眼眸中卻倒映著漸濃的夜色,帶著一絲淡淡的寥落。白日的堅強(qiáng)與理智,在黃昏的孤寂中漸漸褪去,那份無所依憑的感覺再次悄然浮現(xiàn)。她下意識地?fù)崦笊弦幻兑箟m留下的、蘊(yùn)含著溫潤氣息的玉鐲,仿佛能從中汲取一絲虛幻的暖意。
就在她心神飄忽之際,殿內(nèi)光影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白衣身影已悄無聲息地立于她身后。
千仞雪渾身一顫,猛地回頭,當(dāng)看到夜塵那平靜的面容時,眼中瞬間迸發(fā)出驚喜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驟然亮起的星辰!“夫君!”她輕呼一聲,幾乎要撲入他懷中,但殘存的矜持讓她止住了腳步,只是快步上前,仰頭望著他,眼中充滿了依賴與詢問。
夜塵并未多言,伸手輕輕拂過她微涼的臉頰,指尖溫潤的氣息瞬間驅(qū)散了她的孤寂感。“心不靜,何以見明日朝陽?”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千仞雪心中一暖,所有不安瞬間煙消云散,用力點頭:“有夫君在,雪兒便靜。”
幾乎在同一時刻,武魂城,教皇寢宮。
比比東屏退了所有侍從,獨自坐在梳妝臺前。鏡中映出的容顏依舊絕美威嚴(yán),但卸去釵環(huán)后,眉宇間那抹難以化開的疲憊與空洞,卻清晰可見。她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梳妝臺上那支夜塵所贈、通體剔透的黑玉簪,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著荒谷的悲慟、池中的暖流、以及那重若星河的誓言。一種強(qiáng)烈的、想要感受到他存在的渴望,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