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西區(qū)宅院,書房。
夜塵并未入睡,亦未如往常般靜坐。他負(fù)手立于窗前,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虛空,落在了遙遠(yuǎn)的天斗皇宮,東宮深處那片被絕望與混亂籠罩的陰影之中。指尖,一縷混沌氣息無聲流轉(zhuǎn),映照出千仞雪蜷縮在地、無聲崩潰的模糊景象。
他感知到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烈震顫,信仰崩塌的轟鳴,身份撕裂的痛苦,以及如同溺水者般的絕望……如此強(qiáng)烈,如此清晰,如同暗夜中最刺眼的閃電,劃破了他平靜的感知。
“時(shí)候到了。”夜塵低聲自語,眼中并無波瀾,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淡漠,以及一絲……近乎憐憫的決斷。千道流那封密信,本就是他暗中推動(dòng)下,必然會(huì)出現(xiàn)的結(jié)果。如今,種子已破土,該是播種者現(xiàn)身的時(shí)候了。
他并未施展任何驚天動(dòng)地的神通,只是身影微微晃動(dòng),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書房?jī)?nèi)。空間在他面前仿佛失去了意義,一步踏出,已是東宮之外。
東宮守衛(wèi)森嚴(yán),明哨暗樁遍布,更有魂斗羅級(jí)別的強(qiáng)者坐鎮(zhèn)。然而,夜塵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警覺。他如同無形的幽靈,穿過一道道魂力結(jié)界,越過一重重宮墻,所過之處,連最細(xì)微的空氣流動(dòng)都未曾改變。那些警惕的守衛(wèi),依舊恪盡職守地巡視著,卻對(duì)從他們身邊咫尺之遙經(jīng)過的白衣身影,毫無所覺。
下一刻,夜塵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現(xiàn)在了千仞雪那間布下了隔音結(jié)界、一片狼藉的書房之內(nèi)。
沒有空間波動(dòng),沒有魂力漣漪,他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
正蜷縮在陰影中,沉浸在無邊痛苦與迷茫中的千仞雪,猛地察覺到一股極其特殊、卻又無比熟悉的氣息降臨!她駭然抬頭,淚眼朦朧中,看到那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散落的書籍和那灘刺目的血跡旁,低頭俯視著她。
他的眼神,平靜得如同萬古不變的深潭,沒有絲毫驚訝,沒有絲毫憐憫,卻奇異地帶著一種能撫平一切狂瀾的力量。
“你……”千仞雪瞳孔驟縮,下意識(shí)地想要站起,想要戒備,想要質(zhì)問他是如何闖入這戒備森嚴(yán)的東宮!但巨大的震驚和尚未平息的崩潰感,讓她渾身無力,只能僵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
夜塵沒有理會(huì)她的震驚,緩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他伸出手,指尖并未觸碰她,只是輕輕拂過她臉頰上未干的淚痕,動(dòng)作輕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為何哭泣?”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在問一個(gè)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千仞雪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近乎親昵的舉動(dòng)和直指核心的問話弄得心神劇震,積壓的委屈、憤怒、絕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她猛地抓住夜塵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控訴:“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活了二十年……全都是假的!假的??!”
夜塵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袖,指尖傳來的顫抖顯示著她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他靜靜地看著她,等她發(fā)泄般的哭喊稍稍停歇,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靈魂:
“真假,重要嗎?”
千仞雪猛地一震,抬起淚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夜塵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與痛苦:“你是千仞雪,或是天使族后裔,亦或是其他什么身份,于我而言,并無分別。重要的是,此刻在我面前的,是你。”
他伸出手,這次,輕輕托起了她沾滿淚痕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那雙仿佛蘊(yùn)藏著星海的眼眸。
“過去的謊言,已然破碎。未來的路,由你自己抉擇?!彼恼Z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若你愿意,可以繼續(xù)扮演雪清河,爭(zhēng)奪那天斗皇位;亦可回歸武魂殿,去面對(duì)比比東,厘清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甚至……你可以拋開一切,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千仞雪呆呆地看著他,被他話語中那份超然物外的自由與力量所震撼。拋開一切?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有這樣的選擇!
“但是,”夜塵話鋒一轉(zhuǎn),指尖微微用力,聲音低沉而充滿了一種致命的誘惑與承諾,“無論你選擇哪條路,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