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塵那句“此諾,天地為證”的余音,仿佛還在寢宮內(nèi)回蕩,帶著一種無形的法則力量,將千仞雪那顆破碎而迷茫的心,牢牢地錨定在了新的起點上。她伏在夜塵懷中,感受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和微涼的衣料觸感,心中那片荒蕪的冰原,正被一股溫暖的泉水悄然浸潤、消融。
宣泄般的痛哭漸漸止歇,只剩下細(xì)微的抽噎。千仞雪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夜塵近在咫尺的側(cè)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狼狽卻不再絕望的容顏。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與踏實感,包裹著她。
夜塵抬手,指尖再次拂過她濕潤的臉頰,動作輕柔,帶著一種近乎憐惜的意味。他的目光,卻緩緩落在了她臉上那層精致無比、幾乎與真皮無異的“雪清河”面具上。
這面具,她戴了十幾年,早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她偽裝、是她保護色,也是她背負(fù)的枷鎖。
“這東西,”夜塵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面具的邊緣,語氣平淡無波,“該卸下了?!?/p>
千仞雪嬌軀微微一顫。卸下面具?以真面目面對他?這個念頭讓她心跳陡然加速,涌起一絲本能的遲疑與……羞澀。這面具之后,是她隱藏了二十年的、屬于“千仞雪”的真實容顏。除了祖父和極少數(shù)心腹,從未有外人得見。
但……他是夫君啊。是看穿了她所有偽裝、知曉她所有秘密、并許下重諾之人。在他面前,還有隱藏的必要嗎?
這個認(rèn)知如同暖流,瞬間沖散了那絲遲疑。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是啊,舊的“千仞雪”已然隨著真相而死,新的“千仞雪”正在誕生。這面具,是時候與過去一同埋葬了。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尋到耳后那極其隱秘的機括,輕輕一按。
“咔噠?!币宦曃⒉豢陕劦妮p響。
那層薄如蟬翼、卻承載了她半生偽裝的面具,自她臉上緩緩剝離。先是光潔的額頭,接著是挺秀的鼻梁,然后是細(xì)膩的臉頰,最后是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一張與“雪清河”的俊美陰柔截然不同的絕色容顏,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夜塵面前。
面具下的肌膚,比最好的羊脂白玉還要瑩潤剔透,仿佛自帶一層柔光。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組合在一起,既有少女的清純靈動,又隱隱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圣潔。尤其是那雙眼睛,褪去了偽裝,恢復(fù)了原本的璀璨金色,如同融化的陽光,清澈而深邃,此刻因淚水洗滌過,更顯得我見猶憐,動人心魄。
常年不見陽光,讓她的膚色比常人更白皙幾分,卻更襯得那份美麗驚心動魄。卸下了太子的威儀與深沉,此刻的她,仿佛一朵在深夜悄然綻放的雪蓮,純凈,脆弱,卻又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絕美。
夜塵靜靜地看著這張完全展露的真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驚艷。他見過世間絕色,阿柔的溫婉,比比東的華貴,朱紫玉的冷艷,小舞的靈動……各有千秋。但千仞雪的美麗,卻是一種獨特的、混合了神圣、純凈與一絲易碎感的極致之美,足以讓日月失色。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弧度,指尖輕輕撫過她光潔的臉頰,感受著那真實的、溫?zé)岬挠|感,低聲贊道:
“果然……”
“不帶那面具之后,你千仞雪,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