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一片“謹守制度”的聲浪中,皇帝緩緩開口,一錘定音:“太子舉薦之心可嘉,然李愛卿所言,老成謀國。朝廷用人,不可輕廢法度。杜衡之事,容后再議。柳文淵……既無功名,便暫且不提?!?/p>
景琰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皇帝此言,等于徹底否決了他的提議。他攥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卻只能低頭領命:“兒臣……遵旨?!?/p>
這一刻,他再次深刻感受到了權力的桎梏和身為“失勢”太子的無力。即便他有心為國選才,在盤根錯節(jié)的舊勢力和父皇的猜忌下,也寸步難行。
朝堂上的挫敗,如同陰云般籠罩著東宮。景琰回到書房時,臉色鐵青,周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他揮退了上前伺候的宮人,獨自坐在案前,望著那份已然無用的薦書,久久不語。
林夙悄無聲息地走進來,重新換上一杯熱茶,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陪在一旁。他早已通過安插在殿外的小太監(jiān)得知了朝堂上的結果,對此并不意外。
“他們……他們根本不在乎誰是人才,只在乎權力是否掌握在自己手中!”良久,景琰才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失望。
“殿下,”林夙輕聲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李閣老等人反對,在意料之中。但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已將求賢若渴之心昭示于眾。杜先生、柳先生雖未得官職,但其名已入圣聽,亦被百官所知。這本身,已是一種成功?!?/p>
景琰猛地抬頭看向林夙:“成功?本王舉薦的人才被當場駁回,這算什么成功?”
“殿下,”林夙目光沉靜,分析道,“今日之后,朝中那些不得志的寒門官員、有才學的布衣士子,都會知道殿下有識人之明,且愿意為他們發(fā)聲。這份人心向背,遠比一兩個官職的得失更為重要。李閣老以制度壓人,看似贏了場面,卻也暴露了他們保守排外的本質,必會使部分寒門出身的官員心生離心。”
景琰聞言,怔了怔,怒火漸漸平息,開始思索林夙話語中的深意。是啊,他今日之舉,并非全無意義。至少,他表明了態(tài)度,劃清了界限。
“而且,”林夙繼續(xù)道,“杜先生仍在通政司,位置雖低,卻能接觸文書,其作用并未消失。柳先生雖為白身,反而更方便在外為殿下奔走聯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p>
景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他看著林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每次在他最為挫敗和憤怒的時候,總是這個人在身邊,用他獨有的冷靜和智慧,為他剖析局勢,指明方向?!翱偸悄憧吹猛笍?。”他語氣緩和了許多。
“奴才只是旁觀者清?!绷仲碇t卑地低下頭。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趙懷安的聲音響起:“殿下,林公公,通州有密報送達?!?/p>
“進來?!本扮褚徽?,暫時將薦才受挫的郁悶拋諸腦后。
趙懷安快步走入,呈上一枚小小的竹管。林夙接過,檢查了火漆完好后,才取出里面的紙條,快速瀏覽一遍,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殿下,通州有變。周正御史果然抓住了線索,不知從何處找到了一名原西倉的老庫吏,此人因年前犯錯被革職,對倉場內部運作知之甚詳,手中似乎還保留著一些舊年賬目的私抄本。他已秘密接觸周御史,愿意出面作證!”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景琰猛地站起身:“果真?此人現在何處?安全否?”
“周御史已將其秘密保護起來,地點未明。但錢有道那邊似乎也有所察覺,正在四處派人搜尋這名老庫吏的下落。雙方都在搶時間?!绷仲碚Z速加快,“我們必須確保這名關鍵證人能安全抵達京城,并在適當的時機出面?!?/p>
景琰在書房內踱步,大腦飛速運轉:“通知我們在通州的人,不惜一切代價,配合周御史,保護好證人。同時,讓柳文淵想辦法,將此事在京中清流官員中悄然散播,制造輿論,給刑部和都察院施加壓力,讓他們無法再敷衍了事!”
“是!”林夙和趙懷安齊聲應道。
“還有,”景琰停下腳步,看向林夙,眼神銳利,“查清楚,周正找到這名老庫吏,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另有高人指點?”他總覺得此事過于順利,背后或許有那只無形的手在推動。
林夙心領神會:“奴才明白,會立刻去查?!?/p>
就在東宮因通州出現轉機而稍感振奮之時,一名小太監(jiān)匆匆來到書房門外,低聲稟報:“殿下,林公公,剛收到后宮眼線消息,崔才人今日在御花園偶遇陛下,相談片刻,陛下……似乎對其頗為贊賞,還賞了一支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