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轉(zhuǎn)過身,深深地看著林夙,眼中情緒復雜:“每次聽你分析,總覺心安。只是……辛苦你了。”他的目光落在林夙依舊不太自然的左肩上。
林夙垂下眼瞼:“能為殿下分憂,是奴才的本分,亦是奴才的榮幸?!?/p>
景琰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林夙未受傷的右肩。那動作很輕,帶著不容錯辨的溫度?!霸缧┬菹?,明日還有硬仗要打。”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小屋。
林夙站在原地,肩頭似乎還殘留著那短暫的、近乎溫柔的觸感。他望著搖曳的燈焰,心中一片寧靜。為了這一刻的信任與托付,即便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亦無悔。
翌日,通政司內(nèi)依舊忙碌如常。
杜衡埋首于文書之中,心境卻與往日不同。他知道自己昨夜遞出的消息,或許正在東宮醞釀成一場風暴。他更加仔細地留意著經(jīng)手的每一份文書,尤其是與漕運、戶部、二皇子黨相關(guān)的信息。
然而,平靜的表面之下,暗流已然涌動。
午后,一份來自刑部的加急文書送達,要求調(diào)閱近三年來所有與漕運總督衙門、戶部清吏司往來有關(guān)的奏章副本及批復存檔,言明為配合通州西倉霉變案調(diào)查。此舉來得突然,且規(guī)格頗高,由刑部尚書嚴正親自簽押。
通政司上下頓時一陣忙亂。杜衡心中明了,這恐怕是周正御史在京城開始發(fā)力的結(jié)果,也是東宮推動輿論施壓的成效。他不動聲色地配合著上司整理調(diào)閱卷宗,心中卻繃緊了一根弦。對手絕不會坐以待斃。
果然,就在刑部調(diào)閱文書后不久,杜衡注意到,幾名平日里與二皇子府或戶部尚書錢有道走得近的通政司官員,神色間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私下交談也顯得鬼鬼祟祟。他隱約聽到“賬目”、“清理”之類的只言片語。
他們想銷毀證據(jù)?杜衡心頭一緊。必須盡快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林公公!
與此同時,東宮內(nèi),景琰也接到了刑部開始介入調(diào)查的消息。他精神一振,知道決戰(zhàn)的時刻正在臨近。
“夙,通州那邊,證人何時能到?”景琰問道,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期待。
林夙剛接到飛鴿傳書,回道:“最快明日傍晚,便可秘密抵達京郊。我們的人已安排好了接應地點和隱蔽路線?!?/p>
“好!通知趙懷安,挑選絕對可靠的好手,務必確保證人萬無一失!”景琰下令,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一次,定要叫老二付出代價!”
“是!”林夙領(lǐng)命,正要轉(zhuǎn)身去安排,一名小太監(jiān)卻急匆匆跑來,臉色發(fā)白。
“殿下,林公公,不好了!剛……剛收到消息,綴錦軒的崔才人……清晨起來便嘔吐不止,渾身乏力,太醫(yī)初步診斷,疑似……疑似中了慢性的毒!”
景琰和林夙的臉色同時一變。
后宮的風波,竟在此刻驟然掀起!
景琰猛地看向林夙,眼神銳利如刀:“是誰動的手?周貴妃?還是張昭儀?”
林夙心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念頭。下毒?手段如此直接狠辣,不似周貴妃一貫的風格,她更擅用計和權(quán)勢壓人。張昭儀?她正在拉攏崔婉如,似乎沒必要此刻下手。難道……是有人想借此嫁禍,一石二鳥,既除掉開始得寵的崔才人,又將禍水引向東宮或貴妃?
“奴才即刻去查!”林夙沉聲道,語氣凝重。通州案正值關(guān)鍵時刻,后宮卻突然起火,這絕非巧合。對手的反撲,比他預想的來得更快,也更無所不用其極。
風波惡,浪濤急。前方的漕運案曙光初現(xiàn),后院的火卻已熊熊燃起。景琰與林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決絕。這場裂帛之始的亂局,已容不得半分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