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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勛貴反撲（第1頁）

秦岳凱旋的盛大慶典余溫尚在，京師百姓仍沉浸在邊關(guān)大捷的歡騰與對鎮(zhèn)國公的崇敬之中。然而，紫禁城內(nèi)的空氣，卻已在無聲無息間重新變得凝滯、緊繃。那股因軍事改革條陳公布而暫時被壓制下去的暗流，在短暫的蟄伏后，以更洶涌、更刁鉆的姿態(tài)，反撲而來。

首先發(fā)難的，并非預(yù)想中的朝堂直面抗?fàn)?，而是來自看似溫香軟玉的后宮。

這日傍晚，景琰慣例前往坤寧宮用膳?；屎筇K靜瑤一如既往地溫婉嫻靜，親自布菜，言語體貼。然而，膳至中途，她似是不經(jīng)意地提道：“陛下，昨日安國公夫人入宮探望德妃妹妹，言談間提及，京中不少勛貴人家，近日都有些惶惶不安呢?！?/p>

景琰執(zhí)箸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皇后：“哦？所為何事？”

蘇靜瑤輕輕嘆了口氣，眉宇間染上一絲恰到好處的憂色：“還不是為了那軍事改革的章程。尤其是那‘汰弱留強’與‘清查軍屯’兩條。許多人家，幾代人在軍中效力，子弟親眷遍布京營各地，驟然要裁撤舊部，清查田畝，無異于斷人根基。安國公夫人說，幾位老國公爺近日在家中長吁短嘆，言道……言道陛下如今倚重邊將，便要鳥盡弓藏，忘了當(dāng)年一同拱衛(wèi)京畿的舊人了。”

她語氣柔和，字字句句卻都敲在景琰的心上。德妃，正是安國公的嫡親孫女，入宮不久，雖恩寵不隆，但其家族在勛貴中的影響力不容小覷。這番通過后宮女眷傳遞上來的話，比任何朝堂上的奏章都更帶著一種“自己人”的抱怨和委屈，更難以用君威直接駁斥。

景琰面色沉靜，心中卻已泛起波瀾。他放下筷子，淡淡道：“新政是為了強軍固國，并非針對任何功臣。汰弱留強，是為去蕪存菁；清查軍屯，是為保障軍餉。若自身無弊，何須惶惶？”

蘇靜瑤觀察著景琰的神色，柔聲道：“臣妾知道陛下是為了江山社稷。只是，這些老臣們年紀大了，難免念舊，也更看重家族子弟的前程。陛下……是否可稍緩步伐，或是在細則上，對某些有功之臣稍作優(yōu)容，以安其心？畢竟，京營穩(wěn)定，關(guān)乎京師安危?！?/p>

她的話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勸諫，又顯得處處為景琰和朝廷著想。景琰看著她，忽然覺得口中飯菜有些失了味道。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勛貴們利用姻親關(guān)系，通過后宮吹動枕邊風(fēng)，是一種更溫和，卻也更具滲透力的施壓。

“朕知道了?！本扮辉俣嘌?，草草用了些膳食，便起身離開了坤寧宮。

回到養(yǎng)心殿，他立刻召來了林夙。將皇后所言大致轉(zhuǎn)述后，景琰揉著額角，語氣帶著壓抑的煩躁：“他們這是迂回包抄，想讓朕自亂陣腳，或者至少，讓朕在推行新政時束手束腳?！?/p>

林夙靜靜聽著，臉上并無意外之色。他今日氣色比前兩日稍好，但唇色依舊淺淡，聞言只是微微頷首：“陛下明鑒。通過后宮施壓，確實是他們慣用的伎倆，既能表達不滿，又不至于在明面上與陛下對抗，留下把柄?！?/p>

“你覺得該如何應(yīng)對？”景琰看向他，目光帶著征詢。

林夙沉吟片刻，道：“后宮之言，陛下可聽，但不可盡信，更不可為其所動。德妃娘娘處，陛下或可稍加安撫，但絕不可在改革原則上退讓。至于安國公等人……臣以為，他們此舉，恰恰說明其心虛。真正田畝清楚、兵額扎實的，不會如此惶惶不可終日?！?/p>

他的分析冷靜而銳利，瞬間驅(qū)散了景琰心頭的些許陰霾。

“不錯。”景琰精神一振，“他們越是這樣，越證明我們做的沒錯。東廠這邊，對京營主要將領(lǐng)和幾家主要勛貴的暗中調(diào)查，進行得如何了？”

“已有初步進展?！绷仲韽男渲腥〕鲆环荼”〉拿芎?，呈給景琰，“京營三大營，其中神機營副將、安國公之侄劉琨，涉嫌虛報兵額三百余人，吃空餉已達五年；五軍營一名參將，與成國公家侵占京郊軍田百頃有關(guān)。證據(jù)正在進一步收集中?！?/p>

景琰看著密函上簡短的幾行字，眼中寒光一閃。這些都是可以用來殺雞儆猴的利器。

“還不夠。”景琰將密函放下，“要更快，更準。要在他們聯(lián)合起來形成更大聲勢之前，先打掉幾個跳得最歡的?！?/p>

“臣明白?！绷仲泶故祝皷|廠會加緊行動。”

然而，勛貴們的反撲并不僅限于后宮。就在景琰與林夙商議對策的次日，朝堂之上，風(fēng)暴終于以更直接的方式降臨。

常朝之上，當(dāng)景琰再次問及軍事改革籌備進度時，兵部尚書趙擎出列，面露難色：“陛下，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已初步核驗京營兵額，然……各營報上來的數(shù)額與往年存檔頗有出入，且多有聲稱兵員散落各地衛(wèi)所演練、或因病暫缺者，一時難以核實。汰弱留強之事，恐需從長計議。”

他話音剛落，一名頭發(fā)花白、身著超品國公服色的老者便顫巍巍地出列，正是安國公。他未曾開口，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好不容易平復(fù)，才老淚縱橫道：“陛下！老臣……老臣聽聞兵部要清查兵額，裁撤舊部，心中實在惶恐?。∠肜铣甲嫔想S太祖皇帝馬上征戰(zhàn)，幾代人血灑疆場，才換得這國公之位，換得些許子弟在軍中效力的機會。如今陛下欲行新政，老臣不敢阻攔，只求陛下念在舊情，給這些曾為國流血的兒郎們一條活路，莫要讓他們寒心??！”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他這一番聲情并茂的哭訴，立刻引來了數(shù)位勛貴武將的附和。

“陛下，京營子弟多是功臣之后，驟然裁撤，讓他們何以謀生？”

“清查軍屯，牽涉甚廣，若處置不當(dāng)，恐引軍中動蕩??！”

“還請陛下三思，緩行新政！”

一時間，朝堂之上，請求“緩行”、“三思”之聲此起彼伏。他們不再直接反對新政，而是打著“體恤功臣”、“穩(wěn)定軍心”的旗號，利用道德和情感進行綁架，將景琰置于一個看似不仁不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