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尋微光
夜逃與圍堵
何浩的咳嗽聲在別墅客廳里繞了三天,像根浸了水的棉線,纏得何家人心尖發(fā)緊——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咳咳……媽,我沒事……就是有點喘不上氣……”何浩半靠在沙發(fā)上,臉色白得像張漂在水里的宣紙,指尖捏著的紙巾上,洇開一小團暗紅的“血漬”。他說話時故意垂著眼,長睫毛顫了顫,活脫脫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何娟幾乎是立刻撲過去的,手里的燕窩盞“哐當”砸在茶幾上,甜膩的湯汁濺了一地?!拔业膬喊?!怎么還咳血了?趕緊叫張醫(yī)生來!不對,直接去醫(yī)院!不凡,你愣著干什么?快幫你弟拿件外套!”
何不凡站在樓梯口,指尖攥得發(fā)白。那“血漬”他認得,是何浩前幾天偷偷買的紅墨水,晚上在房間里調試濃度時,被他撞見了一次。當時他還沒多想,直到何浩這幾天連飯都吃不下,動輒就捂著臉“疼得厲害”,他才后知后覺——何浩在裝病,裝得還挺像。
“媽,何浩的癥狀不對勁,不如讓醫(yī)生好好查一下,別光聽他說……”何不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建國冷冷打斷:“你弟都這樣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是不是看你弟病了,你心里痛快?”
何不凡喉結滾了滾,沒再說話。他知道,在這個家里,何浩永遠是對的,他永遠是那個“心懷不軌”的哥哥。從何浩五歲被領養(yǎng)進門那天起,父母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走,再也沒正經落在他身上過。以前他還會爭,會委屈,現(xiàn)在只剩下麻木——直到昨天晚上,他無意間聽見何建國和何娟在書房說“等浩兒穩(wěn)定了,就找機會讓不凡去配型”,他才猛地驚醒,這不是普通的裝病,是沖著他的腎來的。
夜里十一點,別墅里的燈全滅了。何不凡躺在床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走廊里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他悄無聲息地爬起來,從床底拖出一個舊背包——里面只有身份證、幾十塊現(xiàn)金,還有一部藏了三年的舊手機。
這部手機是他十七歲那年,被校外混混堵在巷子里揍,一個路過的律師救了他,臨走時塞給他的,說“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后來他被父母逼著刪了號碼,卻沒舍得扔手機,偷偷藏在鞋底夾層里,成了他唯一的后路。
他順著樓梯扶手滑到一樓,客廳的落地窗沒鎖——何浩嫌麻煩,總讓保姆別鎖死。何不凡屏住呼吸,推開一條縫,冷風裹著夜露灌進來,他打了個哆嗦,卻沒敢停。他知道,必須盡快去醫(yī)院,找到何浩的l檢報告,只有證據,才能保住自已的腎。
醫(yī)院離別墅不遠,步行只要二十分鐘。何不凡沿著墻根走,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搖搖欲墜的線??斓结t(yī)院門口時,他看見門口停著一輛黑色面包車,心里咯噔一下,剛想轉身,就被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堵住了。
“何少爺,跟我們回去吧?!逼渲幸粋€男人聲音沙啞,伸手就抓他的胳膊。
何不凡掙扎著往后退:“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
“別裝了,何先生和何太太讓我們來接你。”另一個男人直接動手,拳頭砸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彎下腰,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他想跑,卻被人死死按住肩膀,膝蓋頂在他的后腰上,整個人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背上、胳膊上,他聽見自已骨頭“咯吱”響的聲音,卻咬著牙沒喊一聲——他知道,喊了也沒用,這里是何家的地盤,沒人會來救他。
“住手!”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何不凡抬頭,看見何娟和何建國從面包車上下來,臉色鐵青。
何建國走過來,踹了他一腳:“逆子!誰讓你跑出來的?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弟?”
何不凡趴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他看著父母冷漠的臉,突然笑了:“害死他?你們明明知道他沒病,你們是想害死我!”
“你胡說八道什么!”何娟蹲下來,伸手想摸他的臉,卻被他偏頭躲開。她的手僵在半空,隨即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翅膀硬了是不是?還敢跟我們頂嘴!把他押回去,鎖進閣樓!”
兩個男人架著何不凡,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塞進面包車。車窗外的路燈飛速倒退,何不凡靠在車窗上,看著自已滲血的指節(jié),心里最后一點對“家”的念想,徹底碎了。
閣樓里的陰謀
閣樓在別墅的最頂層,常年沒人住,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何不凡被推進去時,后腦勺撞在門板上,疼得他眼前發(fā)黑?!斑旬敗币宦暎T鎖落了下來,外面?zhèn)鱽砗谓▏穆曇簦骸昂煤迷诶锩娣词?,什么時侯想通了,愿意配合你弟檢查,什么時侯再出來!”
腳步聲漸漸遠去,閣樓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何不凡扶著墻站起來,摸索著找到一個破舊的木箱,坐了上去。閣樓很小,只有一個小天窗,被木板釘死了,透不進一點光。冷風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得他打了個寒顫。他摸了摸身上的傷,后背和胳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已經干了,結成硬痂。
他靠在墻上,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父母剛才的冷漠和那兩個男人的拳頭。他想不通,自已到底讓錯了什么,要被親生父母這樣對待?就因為何浩是領養(yǎng)的,比他會裝可憐,比他會討他們歡心?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隱約的笑聲。何不凡屏住呼吸,爬到門板邊,把耳朵貼上去。
是何浩的聲音,帶著得意的輕佻:“薇薇,你說我哥會不會在上面哭???剛才我看見他被打得可慘了,嘴角都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