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山的夜來得早。韓石裹著染血的粗布短打,背著半舊的行囊,站在坊市入口的青石碑前。碑身刻著二字,筆畫粗獷如刀劈,邊緣還沾著未擦凈的血漬——這是他昨日在山腳下?lián)斓降模瑩?jù)說所有進入黑巖坊市的生人,都要先摸一摸這碑,沾點黑巖的氣,才活得長久。
他伸手觸碰碑面,石質(zhì)的粗糙感刺得掌心發(fā)癢。指尖剛離開,碑身突然泛起暗紅微光,映得他臉上血色翻涌。韓石瞳孔微縮,這是石鎖的反應(yīng)。自三日前在千機洞激活石鎖后,這枚古樸殘片便時常發(fā)熱,尤其在靠近某些事物時。此刻它貼著他的心口,像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后背滲出薄汗。
新來的?
沙啞的詢問從身后傳來。韓石轉(zhuǎn)身,見是個裹著羊皮襖的老者,佝僂著背,手里拎著半只剝了皮的野兔。老者眼眶凹陷,眼白泛著青灰,像是常年熬夜的模樣,交一塊下品靈石,就能進坊市。
韓石摸出懷中的靈石。這是他昨日在山澗里挖了半宿,用石鎖輔助找到的五塊下品靈石之一——黑巖山的靈脈雖弱,卻勝在分布廣,總算沒讓他空手而歸。
老者接過靈石,指尖在石面上摩挲兩下,突然抬頭盯著韓石:小友這手,倒是細(xì)皮嫩肉的。
韓石心中一凜。他能感覺到老者的目光像實質(zhì)般掃過自己,連袖中石鎖的輪廓都被看得通透。這是練家子的眼力,至少是煉氣后期的修為。
在前頭那排石屋挑個住處。老者扔給他一枚銅鑰匙,每月三塊靈石,別拖欠。要是被人欺負(fù)。。。。。。他咧嘴一笑,露出半顆發(fā)黑的牙齒,坊市規(guī)矩,自己扛。
韓石接過鑰匙,道了聲謝。老者卻已轉(zhuǎn)身,羊皮襖下擺掃過他的褲腳,帶起一陣腥風(fēng)——那是長期接觸血煞之氣留下的味道。韓石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坊市比他想象的更破敗。所謂不過是兩條被車轍碾得坑洼的土路,兩側(cè)擠著幾十間石屋和帳篷。石屋的墻縫里塞著干草,屋頂鋪著獸皮,有些甚至用樹枝勉強支棱著;帳篷則多是褪色的灰布,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堆放的雜亂物品??諝庵袕浡旌蠚馕叮荷獾男入⒉菟幍目酀?、劣質(zhì)丹藥的焦糊,還有若有若無的血味。
嘿!那邊的小子!
一聲暴喝驚得韓石側(cè)步。一個赤膊的壯漢扛著根齊眉棍,正用棍尖戳他腳邊的行囊。壯漢滿臉橫肉,左臉有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交保護費!
韓石按住行囊,后退半步:坊市不是收了入門費么?
那是給看門老東西的。壯漢嗤笑,棍尖挑起韓石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粗布中衣,老子是這片區(qū)的巡夜人,專收散戶的保護費。識相的,五塊下品靈石,保你在坊市里不被人剁了手腳。
韓石的指尖在袖中摩挲。石鎖此刻燙得厲害,他能清晰感覺到鎖內(nèi)傳來細(xì)微的震動——這是石鎖在示警。壯漢身上有濃烈的血腥氣,混著魔修特有的陰寒氣息,顯然是剛殺過人。
我沒靈石了。韓石垂眸看向腳邊的行囊,故意讓壯漢看到里面只有幾株干巴巴的草藥和半塊烤紅薯,剛到黑巖山,還沒賺到錢。
壯漢瞇起眼睛,棍尖在韓石胸口輕輕一點:騙誰呢?你腰間的玉佩。。。。。。他突然伸手去抓韓石的腰帶,這料子不錯,抵五塊靈石夠不夠?
韓石早有防備。他借著彎腰的動作,右手閃電般探入袖中,捏碎了藏在里面的疾風(fēng)符。淡青色的火焰騰起,壯漢被火舌燎得嗷嗷直叫,踉蹌著后退兩步。韓石趁機抓起行囊,轉(zhuǎn)身就跑。
狗娘養(yǎng)的!給我追!
身后傳來壯漢的怒吼。韓石狂奔著鉆進旁邊的帳篷區(qū),帳篷之間的過道狹窄僅容一人通過。他能聽見壯漢的腳步聲在身后緊追,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汗臭和血腥氣。石鎖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他咬了咬牙,將體內(nèi)僅剩的靈氣注入石鎖——這是他最后的底牌。
嗡——
石鎖突然發(fā)出一聲輕鳴,表面的紋路亮起幽藍(lán)光芒。韓石只覺眼前一花,周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來。等他再睜眼時,已站在一間石屋的門口。石屋的門楣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寫著雜役房三個歪扭的大字。
小友,躲這兒可安全。沙啞的女聲從屋內(nèi)傳來。韓石推開門,見是個獨坐火塘邊的老婦,頭發(fā)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正用樹枝撥弄著盆里的草藥。老婦抬頭看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剛被巡夜人追?
韓石點頭,將行囊放在墻角。老婦指了指對面的草席:坐吧。我姓陳,是這間雜役房的管事。黑巖坊市的水深,你這樣的生面孔,被人盯上是常事。
陳阿婆。韓石坐下,您怎么知道?
我在這兒待了二十年。老婦從盆里撈出一株泛著紫光的草藥,你看這紫髓草,是煉制聚氣丹的主藥。昨天有個外門弟子來買,給了五塊靈石,轉(zhuǎn)頭就被巡夜人搶了——那巡夜人,是血煞幫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