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城的暮春總是帶著幾分潮濕的暖意。韓石坐在客棧二樓的臨窗位置,面前擺著一碟新買的桂花糕,目光卻落在案頭的羊皮信箋上。信是菡家長老親筆所書,墨跡未干,還帶著松煙墨的清香。
韓小友臺鑒:
前者一別,忽忽月余。老夫觀天象,見紫微星移,知君已至煉氣大圓滿之境。恰逢我族百草山坊市新辟靈植園,需得精通丹道、善辨靈草之士協(xié)理。老夫思君曾煉九轉(zhuǎn)潤元露,于靈植一道頗有心得,故特修書相邀。若君愿往,可居我族客卿院,月奉五塊下品靈石,另贈千年朱果三枚、玉髓芝五株。雖無筑基丹之望,卻勝在安穩(wěn)。。。。。。
信箋末尾,畫著枚刻著字的朱砂印,色澤鮮艷如初凝的血。韓石指尖輕輕撫過那枚印記,想起初見菡清霜時,她腰間玉牌上的紋路——與這印信如出一轍。
安穩(wěn)。。。。。。他低聲重復(fù),目光落在窗外的青石板路上。街角有散修在叫賣辟谷丹,聲音嘶??;遠處傳來孩童的嬉鬧,夾雜著賣糖葫蘆的老人的吆喝。這煙火氣里藏著修仙界的殘酷:所謂的,不過是溫水煮青蛙的溫柔刀。
他摸了摸懷中的石鎖。自離開青泉坊以來,這鎖體始終泛著幽藍的光,像顆嵌在衣襟上的星子。前日在碧波城拍賣會上,他用三株百年紫葉芝換得的玄霄爐,此刻正躺在床底的木匣里——爐身的裂痕已完全愈合,爐底凝結(jié)的靈氣如同一顆凝固的橘色琥珀,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震顫。
韓道友?
店小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里捧著漆盒:這是方才有人送到您房里的,說是菡家客卿院送來的見面禮。
韓石打開漆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六枚醒神丹、三張神行符,還有一張絹帛繪制的百草山坊市地圖。地圖邊角繡著淡紫色的蘭花,正是菡家的標記。
替我多謝貴客卿。他將地圖收進袖中,又摸出兩塊下品靈石遞給店小二,勞煩小二哥跑這一趟。
店小二接過靈石,笑得瞇起眼:客卿院的人說,您若愿去,明日卯時便有馬車來接。還說。。。。。。他壓低聲音,那位菡清霜姑娘,特意交代要讓廚房備您愛吃的松仁羹
韓石的手指微微一頓。他記得在拍賣會上,那位月白裙少女舉牌時的眼神——清冷卻帶著幾分好奇。只是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封邀請信上。
的背后,是靈植園的方寸之地,是每日與靈草為伴的平淡,是再難接觸到筑基丹的機緣。他想起墨老臨終前的話:小友,修仙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困于溫床,終會被歲月磨平棱角。
窗外的晚風(fēng)掀起信箋的一角,露出信末的另一行小字:老夫觀君氣數(shù),若往萬嶺山脈一行,或有天大的機緣。然山中有金丹妖王,萬望珍重。
韓石的瞳孔微縮。萬嶺山脈?他前日在坊市買的《南隴地理志》里,恰好記載著這片山脈:萬嶺橫亙千里,峰巒如劍,多毒瘴、妖獸。傳聞深處有上古遺府,更有金丹期大妖盤踞。。。。。。
石鎖在懷中突然發(fā)燙。他連忙取出,只見鎖芯泛起幽藍的光,竟與地圖上的某處標記遙相呼應(yīng)——那是萬嶺山脈的腹地,標注著二字。
原來如此。他輕聲自語。菡家長老的信里,看似隨意的之說,實則暗藏玄機。他們或許早已察覺萬嶺山脈的異動,卻不愿輕易涉險,這才以為餌,試圖將他留在百草山。
韓道友?店小二見他久久不語,小心翼翼地問,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韓石收起信箋,將漆盒推了回去:替我謝過客卿院的美意。只是。。。。。。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在下還想在江湖里多走走。
店小二露出惋惜的神色,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清脆的馬蹄聲。韓石掀開窗簾,只見兩匹青騅馬停在樓下,馬上騎士穿著菡家的青衫,腰間掛著字令牌。
韓道友,我家主上備了馬車,請您移步。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恭敬地說。
韓石望著樓下的馬車,又看了看懷中的石鎖。鎖體的溫度漸漸平復(fù),卻仍帶著幾分灼人的暖意——那是它在回應(yīng)萬嶺山脈的召喚。
替我轉(zhuǎn)告菡老先生。他提起行李,在下感激厚意,只是筑基之道,終究要自己去闖。待我尋得機緣,定當回百草山拜訪。
騎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行了一禮:那我等在樓下候著,道友若改變主意。。。。。。
不必了。韓石推開門,陽光正好落在他的肩頭,江湖路遠,我本就該去看看。
樓下的馬蹄聲漸遠,韓石望著碧波城的城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菡家的邀請是善意的,但他的路,從來都不在溫室里。
萬嶺山脈。。。。。。他摸了摸懷中的地圖,石鎖既然有所感應(yīng),那便去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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