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兄弟!!此仇不報,我任囂誓不為人!?。 ?/p>
任囂那嘶啞卻如同受傷狼王般的咆哮,在暴雨和血腥交織的山谷中瘋狂回蕩,甚至一度壓過了雨聲和喊殺聲。
他緊緊抱著癸卯已然失去生機的身體,那雙平日里深邃沉穩(wěn)、運籌帷幄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血紅和近乎癲狂的痛楚。
滾燙的淚水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和同袍溫?zé)岬孽r血,在他剛毅的臉頰上肆意橫流。
這位執(zhí)掌帝國朱雀軍團,素來以冷靜甚至冷酷著稱的上將司令,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暴露出的是一顆被殘酷現(xiàn)實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心。
“司令!小心流矢!”一名警衛(wèi)頂著稀疏落下的石塊,奮力舉著半面殘破的盾牌沖到任囂身邊,聲音急切,“癸卯大人已經(jīng)……還請司令節(jié)哀,保重自身??!大軍還需要您來主持!”
“主持?哈哈哈哈……”任囂猛地抬起頭,發(fā)出一串悲涼至極的慘笑,他輕輕放下癸卯的遺體,用顫抖的手拂過那雙未能瞑目的眼睛,“火器盡廢,精銳折損,身陷絕地,連黑冰丞都為我擋石而死……我任囂,還有何面目主持大局?還有何顏面去見陛下?!”
他的聲音充滿了自嘲和絕望,周圍的將領(lǐng)和親兵們聞言,無不惻然,士氣更是跌落谷底。
谷口方向,失去了爆破手段的敢死隊已然成了活靶子,在零星但精準(zhǔn)的箭矢下不斷倒下。
兩側(cè)峭壁上,雖然因為集中攻擊帥旗區(qū)域而減弱了其他地方的攻勢,但誰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一旦山鬼發(fā)現(xiàn)集中攻擊效果不佳,或者重新調(diào)配了力量,等待他們的依舊是全軍覆沒。
“不!司令!”另一名渾身浴血,甲胄破損不堪的中校嘶聲道,“癸卯大人為您而死,為大軍而死,不是讓您在此頹喪殉死的!他是為了讓您活下去,帶著我們更多的人活下去!您若倒下,才真是辜負(fù)了癸卯大人的犧牲,才真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啊!”
這話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任囂的心頭。
他猛地一震,赤紅的眼睛掃過周圍那一張張或恐懼、或絕望、或依舊帶著一絲期盼望著他的面孔,最后定格在身旁被兩名親兵死死護住、意識有些模糊的副司令趙佗臉上。
趙佗……還有現(xiàn)在可能已不足五千的秦軍兒郎……
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和不甘的怒火,猛地壓倒了之前的頹喪和悲痛。
他不能死在這里!
朱雀軍區(qū)不能在這里折戟沉沙!
癸卯的仇,將士們的血,必須要有人活著出去,讓百越十倍、百倍地償還!
“你說得對!”任囂猛地站直身體,盡管身形有些搖晃,但那股屬于上位者的決斷和氣勢重新回到了他身上,雖然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火器廢了,我們還有刺刀和佩劍!還有拳頭!還有牙齒!”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厲聲喝道:“傳令!全軍集合!所有還能動彈的人,包括傷兵,拿起你們能用的任何武器!目標(biāo)——谷口!”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向谷口那堆積如山的障礙物,“既然炸不開,那就用手扒,用腳踩,用尸體堆,也要給老子堆出一條路來!”
“命令!各部軍官帶頭,警衛(wèi)營、警衛(wèi)連為前鋒,集中所有剩余盾牌,給老子頂在前面!其余人,跟在后面,不顧一切,沖擊谷口障礙!”
“告訴弟兄們!不想死在這里的,就跟老子沖!沖出谷口,尚有一線生機!留在谷內(nèi),唯有死路一條!為了朱雀軍區(qū),為了死去的兄弟,為了活下去——沖??!”
任囂的吼聲,如同最后一道沖鋒的號角,點燃了殘存秦軍心中最后那點求生的火焰。
“為了活下去!沖??!”
“跟司令沖出去!”
“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殘存的秦軍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和斗志,迅速向任囂的帥旗方向靠攏。
還能行動的軍官們聲嘶力竭地整理著混亂的隊伍,傷兵們相互攙扶著,撿起地上散落的兵器,眼中重新燃起野獸般的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