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也親手將口罩戴上,感受著那棉紗帶來的輕微阻隔感。
看著皇帝和兩位近臣都如此配合,徐福心中最后一絲忐忑也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感動與欽佩。
陛下之圣明,遠超他的想象!
在等待眾人換裝的間隙,徐福站在扶蘇身側(cè),開始低聲講述起驚雷液那漫長而曲折的研究歷程。
“陛下,”徐福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悠遠,“自當年臣無意間弄出那極不穩(wěn)定的驚雷液,被陛下慧眼識出其巨大潛力,又因太過危險而被封存后,臣……臣這心里,就一直沒有放下過它?!?/p>
他眼中閃爍著執(zhí)著的光芒:“臣深知,此物一旦成功掌控,其威力絕非尋?;鹚幙杀?!它更易燃燒,爆炸更為猛烈!臣甚至……甚至異想天開過,若是能將此物置于熱氣球上,從高空擲下,那下方的敵軍,豈不……豈不……”他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茅焦。
茅焦聞言,忍不住苦笑搖頭,接口道:“陛下,此事臣記得。當時徐系正興沖沖來找臣,說要申請熱氣球試驗權(quán)限,用于投擲驚雷液。臣當場就給他駁回了,并且嚴令禁止他私下嘗試。臣當時對他說,‘徐福啊徐福,你是想讓我大秦第一位飛天之人,變成第一個在空中放煙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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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聽到這里,也不禁啞然失笑,想象著熱氣球載著極不穩(wěn)定的硝化甘油升空那驚悚的畫面,拍了拍徐福的肩膀:“茅卿做得對!此物在地面尚且難以控制,何況空中?科學研究,膽大還需心細,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p>
徐福老臉一紅,連忙點頭:“陛下教訓的是,是臣當時太過孟浪了。后來,陛下終于下令正式重啟驚雷液研究,臣興奮得幾夜未眠,立刻召集了一批最優(yōu)秀的學子,沒日沒夜地投入其中?!?/p>
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沉重:“然而,進展卻極其緩慢,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頭緒。我們嘗試了無數(shù)種方法,想要讓它穩(wěn)定下來,卻屢屢失敗。它就像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溫度稍高會炸,震動稍大會炸,甚至有時候安安靜靜放著,它自己就……就分解冒煙了!那段時間,研究所里小爆炸不斷,傷了好幾個學子,損失了不少器材。我們唯一的‘進展’,恐怕就是摸清了各種能觸發(fā)它爆炸的方式……卻唯獨找不到馴服它的韁繩?!?/p>
徐福的聲音帶著那段艱難歲月留下的挫敗感。
扶蘇能想象到那種面對寶藏卻無從下手的焦灼。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次看似偶然的意外之后?!毙旄5恼Z氣終于有了一絲起伏,帶著柳暗花明的意味。
“那是一個冬日,”徐?;貞浀?,“研究所內(nèi)為了給一些怕凍的試劑保溫,生了幾個炭盆。一次,負責看管反應釜的學子打了個盹,未能及時添加冷水降溫,導致釜內(nèi)溫度驟然升高!當時我們都嚇壞了,以為又要迎來一場大爆炸,紛紛找掩體躲避。然而,預想中的爆炸并未發(fā)生。等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近,發(fā)現(xiàn)那驚雷液雖然劇烈沸騰,卻并未爆炸,只是分解產(chǎn)生了大量濃煙?!?/p>
“這次意外讓我們意識到,或許……溫度的控制是關(guān)鍵?不是低溫,而是……一個相對溫和且穩(wěn)定的加熱環(huán)境?”徐福眼中閃著光。
“我們開始大膽嘗試,不再像以前那樣用冷水強行降溫,而是改用溫水,小心翼翼地維持一個不高不低的恒定溫度來進行混合反應。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失敗的摸索,我們終于找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溫度區(qū)間!雖然過程依舊需要極其小心,但至少,大規(guī)模制備時意外爆炸的風險大大降低了!這第一步,我們稱之為‘溫湯之法’!”
扶蘇聽著,心中了然,這應該就是類似歷史上諾貝爾發(fā)現(xiàn)的那個用溫水加熱硝化甘油混合液,使其安全生產(chǎn)的方法。
他贊許地點點頭:“善!于危局中覓得生機,此乃研究者之必備素養(yǎng)?!?/p>
“解決了規(guī)?;苽涞碾y題,下一個攔路虎便是如何穩(wěn)定、可靠地引爆它?!毙旄@^續(xù)道,“驚雷液極不穩(wěn)定,輕微撞擊都可能引爆,但這恰恰使得它難以被精確控制。我們需要的是一種方法,能在我們需要的時候,讓它爆炸,而不是它自己想炸就炸?!?/p>
“我們嘗試了用燒紅的鐵條去觸碰,成功率不高且危險;嘗試了加大劑量的火藥去引燃,往往只是引燃表面,無法引發(fā)內(nèi)部劇烈的整體爆炸?!毙旄0櫰鹈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困境,“直到有一天,一名叫孟火的學子,他在調(diào)試一批新到的、純度更高的雷酸汞時,不小心將一點點汞液滴落在了旁邊一塊用于測試的、包裹了薄薄一層驚雷液的石片上?!?/p>
徐福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和興奮:“當時只聽‘啪’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的爆響,那點雷酸汞瞬間爆炸,而它旁邊的驚雷液,竟也隨之被徹底引爆,將那塊石片炸得粉碎!威力遠超同等重量的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