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長街,血腥氣與塵土飛揚,卻被一種更為凝重的死寂所壓制。
往日車水馬龍的街道,此刻被黑壓壓的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眼中交織著恐懼、好奇與一絲隱秘的期待。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是數(shù)百名身著朝服的官員,他們面色各異,或驚疑,或惶恐,或暗藏幸災(zāi)樂禍,但無一例外,都將目光死死鎖定在街心那座臨時搭建的,簡陋卻威嚴(yán)的高臺之上。
高臺以黑木搭建,四角立著秦軍的玄鳥大旗,獵獵作響。
旗幟之下,扶蘇身著一襲玄色深衣,未戴冠冕,長發(fā)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他的面容清俊如昔,但那雙曾經(jīng)溫潤的眼眸,此刻卻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就那么靜靜地站著,身后是王賁和一眾殺氣騰騰的黑冰臺銳士,無形的氣場籠罩了整個咸陽街頭。
“帶犯人,嬴烈侯!”
扶蘇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片刻之后,一陣沉重的鐵鏈拖拽聲響起。
嬴烈侯被兩名虎背熊腰的甲士粗暴地推搡著,踉蹌地押上高臺。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宗室侯爵,此刻發(fā)髻散亂,衣袍上滿是泥污,被牛筋繩捆得如同一個粽子。
可即便如此,他那張老臉上依舊寫滿了桀驁與瘋狂。
“跪下!”甲士一腳踹向他的腿彎。
嬴烈侯身體一晃,卻死死地挺直了脊梁,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扶蘇!你這亂臣賊子!竟敢如此辱我!我乃昭襄王玄孫,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斬我???”
扶蘇冷漠地看著他,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他從身旁的案幾上拿起一卷竹簡,緩緩展開。
“嬴烈,受封于上郡,食邑三千戶,世受國恩。然,爾不思報效帝國,反而倒行逆施,罪大惡極!”扶蘇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
“其罪一,結(jié)黨營私,勾連舊六國貴族,圖謀分裂帝國!”
“其罪二,囤積兵甲,私設(shè)武庫,意圖謀反!”
“其罪三,侵占民田,逼良為奴,致使上郡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扶蘇每念一條,臺下百姓的臉色就蒼白一分,而那些官員的頭則垂得更低一分。
當(dāng)念到第七條“暗通匈奴,出賣邊關(guān)軍情,致使我大秦將士枉死三千”時,人群中已經(jīng)響起了抑制不住的抽泣和怒罵聲。
“其罪十,散布謠言,污蔑朝廷,煽動宗室作亂,動搖國本!”
念完最后一條,扶蘇將竹簡猛地擲于地上。
竹簡摔得四分五裂,如同嬴烈侯即將破碎的命運。
“嬴烈,十大罪狀,條條皆是誅族之罪,你,可認(rèn)罪?”扶蘇的聲音冰冷刺骨。
嬴烈侯聞言,竟癲狂地大笑起來,笑聲凄厲而怨毒:“認(rèn)罪?我何罪之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我嬴氏的江山!是你!扶蘇!你這背叛祖宗的逆子!你廢舊貴,抑宗室,棄商君之法于天下,是要將我大秦的根基徹底挖斷!大秦亡于你手,是遲早之事!本侯反你是為我大秦綿延萬年!”
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扶蘇,嘶吼道:“我今日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也要親眼看著你是如何被天下人唾棄,如何將這大好河山斷送!你對不起始皇帝,更對不起贏氏列祖列宗!對不起歷代先王!”
這番話,如同一柄重錘,敲在了一些宗室和舊臣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