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只要陛下登高一呼,我等必誓死相隨!清君側(cè),正朝綱!”幾個聲音附和著,帶著狂熱的激動。
“哼!”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刻骨的恨意,“何須如此麻煩?待開春大朝,百官齊聚麒麟殿,只需在殿中暗藏幾名死士!趁其不備,暴起發(fā)難!匕首淬毒,見血封喉!定叫那扶蘇……”
“住口!”一個略顯稚嫩卻刻意拔高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得意和矜持,打斷了那陰冷的謀劃。是胡亥!他似乎在享受著這種被尊稱為“陛下”、被眾人簇擁獻策的感覺,“諸位叔伯兄長,稍安勿躁。刺殺之事,太過兇險,亦非正途。朕…咳咳,本公子以為,當務(wù)之急,是聯(lián)絡(luò)各地不滿新政的舊勛,積蓄力量。待時機成熟,再以雷霆之勢……”
胡亥的聲音洋洋自得,非但沒有斥責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反而在縱容、在引導!那一聲聲“陛下”,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扶蘇的心上!
最后一絲僥幸,最后一點對親情的幻想,在這滿屋的“陛下”和赤裸裸的弒君謀劃中,被徹底碾得粉碎!
扶蘇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一股比驪山風雪更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凍結(jié)了血液,也凍結(jié)了心。他放在門框上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
自己像個什么?一個自作多情的小丑!念著那點可笑的骨肉之情,巴巴地送來衣食,妄圖在這冰冷的權(quán)力之巔抓住一絲暖意。結(jié)果呢?他的好弟弟,他的血脈至親,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舊勢力的朝拜,興致勃勃地商議著如何置他于死地!他拿胡亥當兄弟,胡亥卻視他為必須鏟除的絆腳石!
莫大的諷刺!天底下最冰冷的笑話!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扶蘇緊抿的唇縫中溢出,帶著無盡的悲涼與自嘲。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絲溫度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封萬里的酷寒和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殺意!
“蒙毅!”扶蘇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冰刮過,讓身后如影子般侍立的黑冰臺指揮使蒙毅渾身一凜。
“臣在!”蒙毅單膝跪地,手已按上腰間的劍柄,眼神銳利如鷹隼。
“里面所有人,”扶蘇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釘,“無論宗親勛貴,無論身份高低,一個不留,全部拿下!即刻封存此宅,搜檢所有文書、信函、器物!凡涉謀逆之言、聯(lián)絡(luò)之證,皆給朕搜出來!鐵證如山,無需審問!押入黑冰臺死牢,年后……盡誅!三族之內(nèi),男丁皆斬!女眷沒入官奴!所有參與謀逆之家,抄沒家產(chǎn),財帛一律充公!朕要這咸陽城,再聽不到一絲‘亡秦’的雜音!”
冷酷到極致的命令,帶著尸山血海的氣息!蒙毅眼中寒光爆射,沒有絲毫猶豫:“臣,領(lǐng)旨!”
“行動!”扶蘇猛地一揮手,再不向那扇透著罪惡暖光的門看一眼,決絕地轉(zhuǎn)身,大步踏入院中冰冷的夜色。身后,傳來黑冰臺衛(wèi)士破門而入的巨響、刀劍出鞘的錚鳴、驚恐的尖叫和絕望的哭喊……這一切喧囂,此刻在他耳中,都化作了無意義的背景噪音。
玄色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緩緩行駛,車輪碾過積雪,發(fā)出單調(diào)而壓抑的吱呀聲。車內(nèi),扶蘇靠坐在軟墊上,閉著雙眼,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
胥坤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帝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冰冷與孤寂,比車外的寒冬更甚百倍。
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侵蝕著扶蘇的心防。他贏了天下,卻輸盡了血脈親情。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富庶與希望,卻把自己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這巍巍宮闕,是權(quán)力的巔峰,也是世間最冰冷的囚籠。為了這大秦的江山,為了這天下蒼生,他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值得嗎?值得嗎?。。。。。。
他只是一個穿越者,衣食無憂,遍歷天下也是一生,或許那樣會更瀟灑肆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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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深沉的疲憊和近乎絕望的悲涼,幾乎要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像一葉孤舟,飄蕩在無邊的冰海之上,四周只有徹骨的寒冷和無盡的黑暗。胡亥那洋洋自得的臉,宗親們那充滿仇恨和諂媚的嘴臉,交替在腦海中閃現(xiàn),如同淬毒的鞭子,反復(fù)抽打著他的靈魂。
就在這冰冷的孤寂感即將吞噬他所有意志,讓他陷入深不見底的“emo”深淵時——
“陛下!陛下——!”
一個尖利而急促、帶著哭腔的呼喊聲,由遠及近,撕裂了街道的寂靜!
“護駕!”護衛(wèi)在馬車周圍的黑冰臺衛(wèi)士瞬間神經(jīng)緊繃,嗆啷啷一片刀劍出鞘聲,數(shù)名衛(wèi)士瞬間將馬車圍得水泄不通,殺氣騰騰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扶蘇也猛地睜開眼,眼中寒光一閃,那深沉的悲涼瞬間被冰冷的殺意取代!莫非……還有漏網(wǎng)之魚?此刻他心中戾氣翻涌,正愁無處發(fā)泄!
然而,沖來的并非刺客。
只見一名年輕的內(nèi)侍,連滾帶爬地從長街盡頭狂奔而來,他帽子跑丟了,頭發(fā)散亂,臉上涕淚橫流,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激動和興奮!他幾乎是撲跪在馬車前,無視了周圍森寒的刀鋒,仰著頭,用盡全身力氣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