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舍家業(yè),競得農(nóng)具之利于閩越。”扶蘇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看到了那片山多地瘠的海疆,“開山造田,引水灌溉,乃活命之本!朕予汝利器,望汝還閩越一片魚米之鄉(xiāng)!莫負朕望,莫負閩越父老!”
“陛下!”林珩早已淚流滿面,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林珩此身此命,皆屬陛下!屬大秦!必使閩越荒山變梯田,瘠土生稻浪!若違此誓,天誅地滅!”這已不是商賈的承諾,而是戰(zhàn)士的誓言!
扶蘇的目光依次掃過隴西姚拓、燕地巨商。每一個被點到名字的巨賈,無不離席跪拜,在帝國至高權柄的注視和重托下,立下最莊重的誓言。整個大殿,肅殺與狂熱交織,金戈鐵馬之氣彌漫。逐利之心,在這煌煌天威與沉甸甸的帝國重托下,被強行淬煉、鍛打,與那冰冷的金流一起,澆筑進大秦新生的筋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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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扶蘇的聲音再次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殿宇,“今日槌落,契約已成!爾等手中所握,非獨商利,乃帝國之血脈,萬民之生計!望爾等謹記誓言,不負朕望!大秦強盛基石,始于今日!始于爾等!”
“吾皇萬歲!大秦萬年!”山呼海嘯般的吶喊,帶著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與歸屬感,再次席卷大殿,聲浪直透云霄
拍賣的硝煙尚未在咸陽宮完全散盡,帝國的另一臺龐大機器——工部,便如同上緊了發(fā)條的精密機關,轟然啟動!
翌日黎明,晨曦微露,咸陽城西的工部衙署前已是車馬轔轔。數(shù)十輛滿載著沉重木箱、蒙著厚實油布的馬車整齊排列。木箱內,是分門別類、捆扎嚴密的圖紙——新式曲轅犁的每一處榫卯結構,龍骨翻車齒輪嚙合的精確角度,水泥窯爐的構造與火候控制要訣……這些凝聚著工部“神工院”無數(shù)匠人心血與皇帝前瞻智慧的國之重器圖紙,此刻如同即將奔赴疆場的銳士,整裝待發(fā)。
工部侍郎茅焦,這位皇家學院工學院院長,身著沾滿灰點的四品深緋官袍,親自站在署衙高階之上。他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如鷹,掃視著下方整裝待發(fā)的隊伍。這支隊伍由工部最精干的“技正”和“匠作使”組成,人人臉上都帶著一絲緊張與無上的榮光。他們肩負的使命,是深入帝國腹地,將拍賣會上的契約化作現(xiàn)實的生產(chǎn)力。
“諸君!”茅焦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陛下重托,帝國新業(yè),盡系于此行!爾等所攜,非止圖紙,乃強秦之利器,活民之根本!此去各郡,當傾囊相授,務使新器落地生根!若有懈怠,或藏私誤工,工部之法,絕不姑息!”話語如錘,敲打著每個人的心弦。
“謹遵侍郎鈞命!必不負陛下所托!”眾人齊聲應諾,聲震屋瓦。
隨著茅焦大手一揮,車隊在晨光中轔轔啟程。車輪碾過咸陽城平整的馳道,向著帝國的四面八方駛去。他們身后,工部衙署內燈火徹夜不熄,無數(shù)刀筆吏伏案疾書,墨色官印如雨點般落下。一份份蓋著鮮紅工部大印、詳細規(guī)定雙方權責、技術傳授時限、產(chǎn)品質量標準的契書被快馬送出,追向那些剛剛離開咸陽、尚在歸途中的競拍成功的商賈巨擘。
帝國廣袤的疆域,正被這場由咸陽宮拍賣槌聲引發(fā)的金色洪流與工部技術颶風,迅速而深刻地改變著。
隴西,狄道城外。
黃土塬上,巨大的窯爐如同蟄伏的巨獸,在烏氏匠人和工部技正的共同指揮下拔地而起。窯爐依山而建,形制與工部圖紙分毫不差。爐火熊熊,映紅了半邊天空,灼熱的氣浪扭曲了空氣。工部匠作使手持長桿,蘸著特制的泥漿,仔細地在剛砌好的耐火磚縫間勾抹,一邊大聲講解著控溫的訣竅:“看這火色!青中帶白方是上品!過紅則生,過白則脆!記牢了!”圍觀的烏氏工匠屏息凝神,眼中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求和對未來的憧憬。遠處,運送石灰石與黏土礦的車隊如同長龍,揚起滾滾煙塵,直通礦山深處。烏氏倮站在高坡上,望著這熱火朝天的景象,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一絲笑意爬上嘴角。這水泥,便是他烏氏未來百年之基!
巴蜀,成都郊野。
程氏龐大的造紙工坊如同被注入了新的靈魂。工部技正帶來的新型竹簾抄紙法和堿液蒸煮配方,正被匠人們如饑似渴地吸收、實踐。巨大的石碾在畜力牽引下隆隆滾動,將漚軟的竹麻纖維碾成細膩的紙漿。抄紙池旁,匠人們屏住呼吸,手腕輕抖,一張張勻薄如蟬翼的新紙在特制竹簾上瞬間成型,引來陣陣壓抑的驚呼。工坊一隅,新辟的鉛筆制作區(qū)更是熱鬧非凡。石墨礦粉與黏土的比例被嚴格把控,填入特制的木槽模具,經(jīng)陰干、烘烤、打磨,一支支烏黑發(fā)亮、書寫流暢的鉛筆源源不斷地產(chǎn)出。程不害拿起一支新制的鉛筆,在一塊刨光的木板上隨手寫下“大秦萬年”四個字,筆畫清晰流暢,他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蜀道難,卻擋不住這承載著文墨清風的紙筆,即將如春潮般涌向帝國西陲!
閩越,武夷山下。
曾經(jīng)瘴癘橫行、山石嶙峋的荒坡,此刻成了沸騰的工地。林氏招募的數(shù)千山民、工匠,在工部匠作使的指導下,揮舞著嶄新的、閃爍著寒光的曲轅犁,奮力劈開板結的紅壤!鋒利的犁鏵深深嵌入土地,輕松地翻起大塊肥沃的泥土,效率遠超舊式直轅犁數(shù)倍!引來山民們一陣陣敬畏的歡呼。山坡高處,巨大的龍骨翻車在湍急的溪流旁架設起來。工匠們喊著號子,將一節(jié)節(jié)粗大的木制鏈斗安裝到位。隨著水輪被溪水沖擊轉動,嘩啦啦!清冽的山泉水被源源不斷地提上高坡,順著新開鑿的溝渠,歡快地流向下方剛剛開墾出的層層梯田!干裂的土地貪婪地吮吸著甘泉,蒸騰起濕潤的水汽。林珩赤著腳,踩在濕潤的新土上,捧起一抔混合著紅壤與泉水的泥土,激動得渾身顫抖。這片祖輩眼中的不毛之地,終于看到了稻浪翻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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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云中郡外。
陰山余脈下,一座用最新澆筑的灰白色水泥,混合著就地取材的碎石塊壘砌而成的新式烽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其形制與傳統(tǒng)夯土烽燧截然不同,棱角分明,結構緊湊,壁厚卻大大縮減,顯得異常堅固而高效。烏氏倮派來的大匠與戍邊的軍匠、征調的民夫通力合作。水泥漿“嘩啦啦”地傾倒入木模,迅速凝結。蒙恬麾下一名年輕的軍侯親自監(jiān)工,他用力拍打著剛剛拆模、尚帶余溫的水泥墻體,發(fā)出沉悶結實的“砰砰”聲,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堅逾磐石!真乃神物!有此烽燧,匈奴狼騎休想再輕易拔我據(jù)點!”遠處,更多的民夫在軍士護衛(wèi)下開采著石灰石礦,為即將沿著邊境線大規(guī)模展開的水泥烽燧群和補給道路提供著原料。一條由水泥和金流共同澆筑的北疆鋼鐵防線,正在快速成型!
帝國的心臟在強有力地搏動,金色的血液帶著新技術的活力,奔涌向帝國的每一條血管末梢。關中的老農(nóng)用上了輕便鋒利的曲轅犁,河東的鹽工用鉛筆清晰地記錄下每天的產(chǎn)量,南陽的孩童在水泥抹平的新式學堂地面上用石筆習字……變化發(fā)生在田間地頭、作坊市井,潤物無聲,卻又天翻地覆。曾經(jīng)六國疆域上的百姓,清晨醒來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呼吸著帶著新翻泥土和淡淡石灰味道的空氣,看著村頭新立起的、刻著“始平新政”與“農(nóng)具貸領處”字樣的水泥碑,聽著鄉(xiāng)間三老用帶著濃重鄉(xiāng)音卻無比自豪的話語宣講著“皇帝陛下賜下的新犁用法”,他們心中那些關于“楚人”、“齊人”、“趙人”的模糊印記,正在日復一日的溫飽與希望中,被一個更清晰、更實在的身份悄然取代——大秦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