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北麓山谷中那震耳欲聾的炮火聲與密集如雨的槍聲,似乎仍在項羽耳邊回蕩,但那承載著帝國未來戰(zhàn)爭方向的年輕帝王,已然在龍衛(wèi)的嚴密護衛(wèi)下,踏上了返回咸陽宮的路途。
馬車轱轆壓過馳道的水泥路面,發(fā)出規(guī)律而沉悶的聲響,一如扶蘇此刻沉靜如深潭的心境。
窗外,關中平原的暮春景色飛速掠過,田疇阡陌,綠意盎然,炊煙裊裊,一派安居樂業(yè)的景象。這與山谷中那模擬煉獄般的訓練場形成了鮮明對比。
扶蘇微微闔眼,腦海中卻并非田園詩意,而是帝國龐大的軍政機器如何在他離開權力中樞后,依舊能精準、高效、穩(wěn)定地運轉。
項羽這頭猛虎所有的注意力已被引向南疆,利爪與獠牙也已配給,但帝國中樞的安穩(wěn),同樣至關重要。
馬車駛入咸陽宮城,那巍峨的宮墻將世俗的煙火氣隔絕在外,只剩下莊嚴肅穆。
扶蘇并未直接回寢宮,而是徑直來到了日常處理政務的宣室殿。
“胥坤?!狈鎏K步入殿中,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奴在?!币恢惫硎塘⒃趥鹊膬仁炭偣荞憷ち⒖躺锨耙徊剑駪B(tài)恭敬至極。
“傳中書令李斯、門下省侍中馮去疾、尚書令陳平,即刻前來見朕?!狈鎏K在御案后坐下,隨手拿起一份尚未批閱的奏折,目光卻已投向殿外那漸沉的暮色。
“老奴遵旨?!瘪憷]有絲毫遲疑,立刻轉身,親自前去傳旨。他深知,陛下此時召見這三位帝國文官體系的頂梁柱,必有關乎國本的要事相商。
殿內恢復了寂靜,只有銅漏滴答作響,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扶蘇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面,腦海中已然開始梳理接下來的安排。
御駕親征,絕非一時沖動,而是要以帝王威嚴整頓帝國軍方,讓軍方繼軍改后,再來一次洗牌!而這,更需后方穩(wěn)固如山。
李斯,法家代表,行政能力超群,但心思深沉;馮去疾,老成謀國,代表著一批功勛老臣,穩(wěn)重有余,開拓不足;陳平,智計百出,善于協(xié)調,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用以平衡朝局的新銳。這三人的組合,足以在他離開后,維持朝堂的平衡與政務的暢通。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殿外傳來了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胥坤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陛下,李斯、馮去疾、陳平三位大人已在殿外候旨?!?/p>
“宣。”扶蘇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了頭。
殿門開啟,三位身著紫色朝服、氣度不凡的帝國重臣魚貫而入。
為首者正是中書令李斯,雖年近花甲,鬢角已染霜華,但眼神依舊銳利,步履沉穩(wěn),透露出長期身處權力核心的雍容與機敏。
緊隨其后的是門下省侍中馮去疾,年紀比李斯更長幾歲,面容清癯,神態(tài)肅穆,一舉一動皆循古禮,是朝中有名的穩(wěn)健派代表。
最后是尚書令陳平,年紀最輕,不過三十許,面容俊雅,嘴角常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靈動,看似隨和,實則心細如發(fā)。
“臣李斯(馮去疾、陳平),叩見陛下,陛下萬年!”三人來到御階之下,整齊劃一地躬身行禮,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三位愛卿平身?!狈鎏K虛抬右手,語氣平和,“賜座。”
“謝陛下?!眱仁淘缫褱蕚浜美C墩,三人謝恩后,依序坐下,目光皆恭敬地投向御座之上的年輕帝王,心中各自揣度著此次緊急召見的緣由。陛下午后才秘密出宮前往驪山,如今匆匆返回便召見他們,定有大事發(fā)生。
扶蘇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三位愛卿,朕召你們前來,是有一件關乎國運的大事要宣布?!彼抗鈷哌^三人,將他們的細微反應盡收眼底,緩緩道,“朕已決定,于五月十五日,御駕親征南疆?!?/p>
此言一出,盡管李斯等三人皆城府極深,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震動!御駕親征!自先帝一統(tǒng)六國以來,皇帝親臨戰(zhàn)陣之事已極為罕見,更何況是深入煙瘴之地的南疆!
李斯率先反應過來,他立刻起身,躬身道:“陛下!南疆蠻夷雖猖獗,然自有帝國將士征討。陛下萬金之軀,關系社稷安危,豈可輕涉險地?臣斗膽,懇請陛下三思!”他言辭懇切,充滿了擔憂。
皇帝離京,對于權力結構的影響是巨大的,他作為中書令,首當其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