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北境,九原郡。
作為抵御匈奴的最前沿重鎮(zhèn),九原郡自古便是烽火之地,也是胡漢交融、貿(mào)易往來的重要邊城。自始平二年,陛下力排眾議設立“皇家商號”以來,這座飽經(jīng)風霜的邊城更是煥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來自帝國科技前沿的各種新奇產(chǎn)品,通過皇家商號的渠道,源源不斷地輸送至此。不再是簡單的鹽鐵茶帛,更有那些讓草原牧民和邊城百姓都瞠目結舌的“神器”:潔白如雪、細膩如沙的“霜糖”,其甜美遠勝飴糖;清澈如水、卻一點即燃的“猛火油”,取暖照明效果極佳;還有那價格日漸親民、堅固耐用的“鐵皮煤爐”,使得北境的寒冬似乎也不再那么難熬;更不用說那些色彩鮮艷、質地緊密的“秦錦”,以及小巧玲瓏、走時精準的“工學院制式鐘”,雖然價格昂貴,但已是身份的象征……
這些商品深深地改變著九原郡乃至周邊地區(qū)每一個人的生活,也像磁石一樣,吸引著草原上的各部族牧民、小部落首領甚至是一些膽大的商人,冒著風險穿過邊境,來到九原城,用他們的牛羊、皮毛、馬匹,換取這些來自大秦帝國腹地的“珍寶”。
邊貿(mào)的繁榮,給九原城帶來了滾滾財源,也使得這里魚龍混雜,各方勢力眼線交錯。
乎衍律都,便是這眾多商人中的一員。在九原城的市集上,他是個頗有名氣的胡商。身材高大,面容粗獷,卻總帶著一副憨厚甚至有些諂媚的笑容,能說一口流利的秦語,甚至帶著點關中口音。他常年帶領著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商隊,穿梭于草原和九原之間,將肥美的牛羊驅趕到九原販賣,再采購大量的鹽、茶、布匹以及皇家商號的新奇玩意兒運回草原,賺取豐厚的差價。
他為人“豪爽”,經(jīng)常請守城的小軍官、市吏喝酒,時不時送些草原上的小禮物,打點得上下通透。在很多人看來,乎衍律都是一個精明、懂規(guī)矩、會做人的成功商人。
然而,這僅僅是他的表象。他的真實身份,是匈奴王庭精心培養(yǎng)并派遣出來的密探頭目之一。借著貿(mào)易的便利和身份的掩護,他的主要任務并非賺錢,而是源源不斷地將大秦北境的邊防虛實、軍隊調動、物資儲備、民心士氣等情報,悄無聲息地傳回匈奴王庭。
多年來,他憑借謹慎和偽裝,確實為單于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也因此深受單于信任。
但是最近幾天,乎衍律都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九原城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詭異。
首先是最基本的民生物資。市面上流通的米、面,價格悄無聲息地漲了不少,而且越來越難買到大宗貨物。他本想采購一批糧食運回草原,畢竟無論何時,糧食都是硬通貨,卻接連碰壁,各大糧鋪要么說存貨不多,要么就推說已被大戶訂走。鹽也是如此,官鹽鋪子雖然還開著,但限量購買,想大量采購根本不可能。
“奇怪……”乎衍律都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眉頭緊鎖,“也沒聽說大秦境內哪里遭了大的災荒???關中天府之地,去年更是豐年,怎會缺糧缺鹽?”
他嘗試去打聽,得到的回答多是語焉不詳,或者說是因為馳道修繕,運輸暫時不暢。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通,但乎衍律都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
而當他轉而想去收購一些藥材,尤其是草原部落急需的金瘡藥、止血散時,發(fā)現(xiàn)情況更加離譜。幾家大的藥鋪里,這類刀傷藥幾乎被搶購一空!掌柜的直言,庫存早就被“朝廷”調走了,什么時候有新貨,不知道。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原本還想采購一批皇家商號最近推出的“新型取暖煤爐”和據(jù)說在年節(jié)時風靡咸陽的“煙花”,打算運回草原賣給貴族們大賺一筆。結果卻被告知,煤爐訂單排到了三個月后,而煙花……皇家商號直接告知,暫時停售!所有庫存均已調撥它用!
除了那些華而不實的奢侈品(如精美瓷器、琉璃器)還能正常買到,凡是與軍需、民生稍微沾點邊的東西,要么價格飛漲,要么有價無市,要么干脆就被官方直接管控了!
乎衍律都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深知這意味著什么!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物資調配,這分明是徹徹底底的戰(zhàn)爭動員前夕的征兆!所有的資源,都在優(yōu)先向戰(zhàn)爭機器傾斜!
“大秦……要有大動作了!”這個念頭如同冰錐,刺得他心臟一縮。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動作的目標就是匈奴!畢竟他在九原郡,對此感受最深。邊境上的秦軍巡邏隊似乎更加頻繁,眼神也更加警惕,軍營里操練的號子聲也似乎更加響亮激昂。
“必須立刻把消息傳回王庭!讓單于早做準備!決不能讓秦人打個措手不及!”乎衍律都瞬間做出了決定。他甚至慶幸自己此刻就在九原,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危險的信號。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返回自己租住的驛站。他甚至顧不上收拾那些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金銀細軟——那些東西目標太大,容易引人注意。他也沒有通知商隊里的任何人,那些人多半只是真正的商人或者是不知底細的下屬,帶上他們反而是累贅,更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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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衍律都換上一身不起眼的、沾著油污的羊皮襖,用破頭巾包住大半張臉,打扮成一個最常見的、準備出城趕羊的窮苦牧民模樣。他將一份用特殊藥水寫就、記錄了近期觀察和判斷的薄羊皮卷小心塞進貼身的皮囊里,懷里揣上一把鋒利的匕首和幾塊干糧,便趁著夜色,如同幽靈般溜出了驛站。
他的計劃是,在城中找個隱蔽角落挨到天亮,一旦城門開啟,就立刻混在最早出城的人群中離開九原,然后盡快找到馬匹,不惜跑死幾匹馬,也要以最快速度將情報送回去!
他對自己的偽裝和行動能力極為自信,認為自己的身份隱藏得天衣無縫,這次撤離也必定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他大大低估了他的對手,也大大低估了帝國情報機構“黑冰臺”的能力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