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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墨海驚雷，石破天驚（二）（第1頁）

離開喧囂的工地，扶蘇的車駕沿著臨時開辟的土路返回咸陽宮。夕陽的余暉給渭水鍍上一層金紅，也映照著不遠處一處相對安靜的院落。那里飄散出濃郁而獨特的草藥氣味，間或還有瓶罐輕微碰撞的脆響。正是醫(yī)學(xué)院的臨時駐地。

扶蘇心念微動，示意車駕停下。他想起了徐福那點亮的幽藍酒精燈，想起了這個被自己從煉丹歧途引向?qū)嵱冕t(yī)學(xué)的方士。他信步走入院落。

院內(nèi)景象與熱火朝天的工地截然不同。十幾名穿著素色短衣的助手正小心翼翼地分揀、晾曬著堆積如山的草藥，空氣中彌漫著苦澀、清香、甚至有些怪異的混合氣味。角落里，幾個造型奇特的青銅蒸餾器正冒著絲絲白氣，有助手仔細記錄著火候和餾出液的數(shù)量。徐福本人，則趴在一張粗糙的木案前，正對著幾塊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發(fā)呆，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極大的難題，連皇帝陛下進來都未曾察覺。

扶蘇的目光掃過那些礦物，心中猛地一跳！硝石、硫磺、木炭！這三樣?xùn)|西組合在一起，在他前世的記憶中，指向一個足以改變戰(zhàn)爭形態(tài)、甚至改變?nèi)祟悮v史的恐怖名詞！

“徐福。”扶蘇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徐福如夢初醒，慌忙轉(zhuǎn)身拜倒：“臣徐福不知陛下駕臨，死罪！”

“免禮?！狈鎏K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三樣?xùn)|西上，“朕見你在此冥思苦想，所為何事？”

徐福連忙回道：“回陛下，臣受陛下啟發(fā)，深感萬物相生相克之理。酒精可凈創(chuàng)、燃火，硝石性寒可退熱，硫磺外用可殺蟲治癬，木炭內(nèi)服可吸附穢物。臣便想，若將此三者按不同比例混合，或置于密閉器皿中加熱，是否能產(chǎn)生新的藥性？或可殺滅更烈之邪毒？然……臣試過幾種比例，或毫無反應(yīng)，或只生些刺鼻煙氣，并無神異之處。臣愚鈍，百思不得其解。”

“新的藥性？殺滅邪毒？”扶蘇嘴角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徐福的探索精神值得嘉許，但方向卻歪了。他看著眼前這位狂熱而執(zhí)著的醫(yī)學(xué)開拓者，決定再給他一個震撼，同時也是一個必須嚴(yán)加約束的潘多拉魔盒。

“徐福，”扶蘇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手中這三物，若按特定比例混合得當(dāng)，點燃之后，其力絕非尋常煙火可比！其威，可開山裂石，碎金斷玉！其聲，如九天驚雷，震耳欲聾！其勢，如地火噴涌，焚滅萬物！此非治病救人之藥，乃是……毀天滅地之器！”

“開山裂石？碎金斷玉？九天驚雷？”徐福瞬間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為之停滯?；实郾菹旅枋龅膱鼍?，完全超出了他對“力”的理解！這哪里是藥？分明是傳說中神魔之力！

“此物，朕稱之為‘火藥’！”扶蘇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在徐福心上，“其方，朕可告知你大概，然具體比例、顆粒粗細、混合方式、引燃之法，需你帶領(lǐng)可靠之人，在絕對安全之地，反復(fù)試驗摸索！”

他目光如電，直視徐福因震驚和狂喜而變得通紅的眼睛：“然，此物危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禍及周遭！其威力，足以顛覆乾坤！故，朕命你，于醫(yī)學(xué)院最偏僻角落，或渭水河灘無人之處，擇一遠離建筑人煙之地，圈定禁區(qū)，建立‘火器研制所’！所內(nèi)一切試驗，必須遵循以下鐵律！”

扶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違逆的帝王威嚴(yán)：

“其一，每次試驗，藥量由少至多，絕不可貪多冒進！初始藥量，不得超過一指甲蓋！”

“其二，試驗之地，需深挖壕溝，以厚土墻或巨石為屏障，人員必須隱蔽于屏障之后，以長竿引火，嚴(yán)禁靠近！”

“其三，所有參與研制者，必須由你親自挑選，家世清白，忠誠可靠，嚴(yán)守秘密！入所即隔離，不得與外界隨意接觸！由禁軍于外圍駐守，泄密者，誅九族！”

“其四，所有試驗配方、過程、結(jié)果，只記錄于特制鐵板之上，由你親自保管，每日呈報于朕！不得留存任何文字于竹木絹帛！”

“其五，研制所內(nèi)，嚴(yán)禁明火！照明只可用少量燭臺，且需置于遠離火藥之處！違者，立斬！”

“徐福！”扶蘇最后厲聲道，“此物若成，乃國之重器，亦為懸頂利劍！你手中握著的，是能助大秦橫掃八荒、也能讓爾等瞬間化為齏粉的雙刃兇物！務(wù)必慎之又慎！若因你疏忽，釀成大禍，莫說你這醫(yī)學(xué)院院長，便是你九族性命，也難抵其罪！”

徐福早已汗流浹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泥地上：“陛下天恩！授臣此神鬼莫測之術(shù)！臣……臣徐福對天起誓！必以性命守護此秘！嚴(yán)守陛下鐵律！試驗之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絕不敢有半分懈怠疏忽！若有差池，臣甘愿領(lǐng)受千刀萬剮之刑，絕無怨言！”巨大的恐懼與無上的使命感交織，讓他渾身顫抖，卻也讓他眼中燃燒起比研究酒精時更加狂熱的火焰！那是接觸到了世界本源力量的顫栗與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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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深深看了他一眼：“記住你的誓言。所需人手、物料、場地，朕會讓黑冰臺暗中配合于你。此物研制，不求速成，但求萬無一失！去吧！”

“臣，叩謝陛下！臣告退！”徐福再次重重叩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將案上那幾樣“危險之源”收攏，如同捧著絕世珍寶，又如同捧著隨時會爆發(fā)的火山，快步退了下去，背影充滿了決絕與凝重。

半月后，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葉鏗鏘聲傳來。陳平臉色凝重，引著工部尚書程邈快步走到扶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