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皇家別院深處,那日夜燃燒的爐火和刺鼻的硫磺硝石氣息,是帝國最致命雷霆的搖籃。而此刻,咸陽城西禁軍駐地深處,那座被高墻隔絕的演武場上,另一種雷霆正在孕育——那是八百名血肉之軀即將凝聚成的、守衛(wèi)帝國心臟的最后屏障。
靜思閣內,扶蘇指尖的冰涼,源于那盤橫亙心頭的兇險棋局。演武場上,項少龍口中“時間不多了”的冰冷宣告,則是催動這場淬煉的急迫鼓點。
“龍衛(wèi)只要最精銳的八百人!其余人,將返回原部隊!用你們的努力證明自己吧!”
項少龍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演武場上原本就沉重如鐵的寂靜。一千零八十九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彪形大漢,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結,汗水早已在腳下匯成一片片濕洼,在烈日下蒸騰起灼人的熱氣。頭頂水碗的壯漢,汗水更是如同小溪般沿著他古銅色的脊背溝壑流淌,匯聚在腰際,將褲腰浸得深透。那碗水,在刺目的陽光下微微晃動,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斑,仿佛隨時會傾覆,將他打入更嚴酷的煉獄。
“證明自己?”每一個沉默佇立的漢子心中,都燃起了一股近乎蠻橫的火焰。能從萬千禁軍中脫穎而出站在這里,誰不是百里挑一的悍卒?誰沒有一身過人的勇力?然而龍衛(wèi),要的不是勇力,是超越凡俗的意志與忠誠!
訓練,在項少龍冷酷無情的目光下,瞬間被拔高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站姿,不再僅僅是紋絲不動。腳下,換成了尖銳的碎石。赤裸的腳掌踩在棱角分明的石子上,鉆心的疼痛直沖腦門。汗水滴入眼中,帶來火燒般的刺痛,卻無人敢眨眼。項少龍帶著親衛(wèi),如同幽靈般在隊列中無聲穿行,手中的藤條如同毒蛇的信子,隨時會抽打在那些因痛苦而本能繃緊、導致姿態(tài)變形的肌肉上。啪!一聲脆響,一個漢子大腿外側瞬間浮現(xiàn)一道紅腫的血棱,他身體猛地一顫,卻死死咬住牙關,硬是將晃動的身形重新釘回原位,腳下的碎石似乎被踩得更深了。頭頂水碗的壯漢,承受著雙重的煎熬,汗水模糊了視線,腳下劇痛鉆心,但他眼珠死死瞪著前方的一點,脖頸上的青筋暴突如虬龍,那碗水,竟硬是紋絲未動!時間,在無聲的痛苦中煎熬流逝。
負重行軍,地點換成了城外崎嶇陡峭、遍布荊棘的山嶺。每人背負著超過正常行軍一倍的沉重石鎖,在嶙峋怪石和盤根錯節(jié)的藤蔓間強行穿行。沒有路,只有項少龍指定的方向。沉重的腳步踏碎枯枝,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汗水浸透了僅有的長褲,又被荊棘劃破,留下一道道細密的血痕,與汗水混合,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有人跌倒,膝蓋磕在尖銳的石頭上,鮮血直流,卻一聲不吭地爬起來,踉蹌著繼續(xù)追趕隊伍。落后,意味著淘汰。意志,在體能的極限邊緣被反復捶打。
演武場中央,鋪上了厚厚的沙土。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兇狠的搏殺技巧。項少龍親自下場示范,他的動作簡潔迅猛,如同出閘的猛虎。鎖喉、卸骨、反關節(jié)擒拿、針對人體脆弱部位的致命擊打……每一招都透著戰(zhàn)場上千錘百煉的狠辣,目的只有一個:在最短時間內,用最小的代價,讓敵人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甚至直接斃命。
“記??!你們的對手,不是戰(zhàn)場上的敵軍!是意圖靠近陛下、心懷叵測的刺客!是暴起發(fā)難的內鬼!是任何威脅陛下安全的危險!”項少龍的聲音冰冷,“仁慈,就是背叛!猶豫,就是死亡!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陛下的不忠!”
士兵們兩兩捉對,在教官的厲聲呵斥下,進行著近乎殘酷的實戰(zhàn)對練。骨骼錯位的悶響、拳頭擊中肉體的沉悶聲、被鎖喉后痛苦的悶哼、被摔砸在沙地上的沉重撞擊聲……此起彼伏。有人鼻梁被打斷,鮮血直流;有人胳膊被扭脫臼,痛得臉色慘白;有人被勒得幾乎窒息,拍地認輸。場邊站著隨時待命的醫(yī)官,但除非重傷,否則簡單的包扎后,立刻會被推回沙場。在這里,受傷是常態(tài),退縮是恥辱。搏殺的技巧與悍不畏死的兇性,在汗與血的交融中,被強行烙印進每個人的骨髓。
武器架上的連發(fā)手弩,弩臂以復合木材與牛角強化,配三棱精鋼短矢,可連發(fā)三矢,射程五十步內威力驚人!精鋼短刃,刃口經(jīng)過特殊淬火處理,寒光凜冽,被分發(fā)到每個人手中。
弩箭訓練,要求苛刻到極致。百步之外,懸掛著僅拳頭大小的移動草靶。要求士兵在急速奔跑、翻滾、攀爬后,瞬息之間完成上弦、瞄準、擊發(fā),三矢連射,必須全中靶心!稍有偏差,便是加倍訓練,直至雙臂酸軟如泥,手指被粗糙的弩弦磨出血泡。精準、快速、在劇烈運動后的穩(wěn)定,這是保衛(wèi)皇帝時應對突發(fā)冷箭或快速清除威脅的必備能力。
短刃格斗,則與搏殺術結合。刀光在陽光下織成一片片致命的寒網(wǎng)。劈、砍、刺、撩、格擋、反手突襲……項少龍要求每一刀都帶著破風的銳嘯,每一式都追求最簡潔有效的殺傷。士兵們對著包裹厚厚牛皮的木樁瘋狂劈砍,木屑紛飛,刀刃與堅韌皮革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嘶鳴?;⒖诒徽鹆?,鮮血染紅了刀柄,卻無人停歇。他們的眼神專注而兇狠,仿佛眼前的木樁就是最危險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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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時間,在日復一日的極限壓榨中流逝。最初的千余人,已有近兩百人因傷重難愈、意志崩潰、或是某項技能實在無法達標而被殘酷淘汰。他們黯然離開這座高墻內的煉獄,返回了禁軍普通序列。留下的八百九十一人,如同被烈火反復淬煉、雜質盡去的粗坯,眼神中褪去了最初的激動或茫然,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堅毅和深沉的服從。
演武場上,剩下的士兵被重新整隊。項少龍立于高臺,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穿透整個場地:
“龍衛(wèi)四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司其職,乃陛下身前之屏障,缺一不可!今日起,依爾等所長,分組定責!”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下方一張張堅毅的面孔:
“青龍隊!出列者,站左前!”
隨著他的命令,約二百余名士兵應聲跨步而出。這些人數(shù)量雖非最多,但個個眼神銳利如鷹隼,身形矯健如獵豹,氣息內斂而沉凝,行動間幾乎不帶起多余的風聲,如同隨時能融入陰影的流水。他們正是項少龍?zhí)貏e留意的、擁有超強感知與近身格斗天賦的精銳。
“青龍隊!”項少龍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爾等專司陛下貼身近衛(wèi)!乃陛下身側最后一道屏障!需有萬夫不當之勇,更需機敏過人,能洞察秋毫之變!風吹草動,殺機未顯,爾等便需嗅其腥!刀光未起,爾等便需斷其喉!爾等是陛下最貼身之盾,亦是刺向敵人咽喉最致命之矛!責任最重,標準最苛!可敢當之?!”
“敢!敢!敢!”二百多青龍隊員齊聲低吼,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與決絕。
“白虎隊!出列者,站右前!”
又約二百余名士兵踏前一步。他們體型相對更為魁梧健碩,眼神沉穩(wěn)如山岳,步伐堅定有力,下盤極穩(wěn)。站在那里,便給人一種磐石般不可撼動的感覺。
“白虎隊!”項少龍指向他們,“爾等專司宮禁核心區(qū)域戍守警戒!麒麟殿、靜思閣、陛下寢宮……帝國心臟之所在!爾等便是那固若金湯的城墻!需令行禁止,沉穩(wěn)如山!任他外界天崩地裂,爾等所守之地,便是鐵桶江山!刀斧加身,不可退半步!箭雨傾盆,不可亂寸心!爾等,便是陛下寢榻之側,最沉穩(wěn)的守護神!”
“諾!”白虎隊員的回答整齊劃一,聲如悶雷,充滿了磐石般的堅定。
“朱雀隊!出列者,站左后!”
約二百余名身形精悍、雙臂穩(wěn)定有力、眼神銳利的士兵迅速出列。他們大多騎術精湛,弓馬嫻熟。
“朱雀隊!”項少龍目光掃過他們,“爾等專司陛下出行儀仗、清道、外圍警戒及情報先導!陛下車駕所至,爾等便是開路的鷹隼!需精于騎射,百步穿楊!需熟悉地理,山川河流,了然于胸!需反應迅捷,遇變不驚!爾等是陛下的千里眼、順風耳!是拱衛(wèi)御駕最外圍的利刃!任何風吹草動,皆需在爾等箭矢射程之外便被撲滅!”
“遵命!”朱雀隊員的聲音帶著風雷般的迅疾與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