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未落,橋下忽起一陣怪風(fēng)——濁浪突漲三尺,像被無形大手掀起,兜頭拍下來。兩名騎兵連人帶馬被卷下橋,慘叫未出口便被黃水吞沒。
哈丹臉色鐵青,抬手示意放箭。
箭如雨下,卻全打在鐵鍋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脆響成一片。陳光慶蹲在鍋后,左手穩(wěn)鍋,右手拿勺,居然抽空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抿一口,贊道:“咸淡正好?!?/p>
箭雨過后,鍋底布滿凹坑,卻無一穿透。哈丹怒極,命令騎兵列隊(duì),硬沖
馬蹄踏上殘橋,橋板不堪重負(fù),“咔嚓”斷裂。第一騎連人帶馬墜入河中,第二騎勒馬不及,也栽下去。后面的騎兵收勢不住,擠作一團(tuán),像下餃子般噗通噗通落水。
黃河此時像被激怒的巨獸,旋渦一個接一個,落水騎兵掙扎幾下便被卷走。哈丹氣得抽出佩刀,一刀砍在橋欄上,火星四濺。
“繞路!”他最終咬牙,“從下游二十里的浮橋過!”
騎兵隊(duì)調(diào)轉(zhuǎn)馬頭,塵土滾滾而去。
陳光慶從鍋后探出頭,望著遠(yuǎn)去的塵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第一陣,算熬過去了?!?/p>
夜沉下來,北風(fēng)更緊。陳光慶把鐵鍋搬到橋中央,底下墊三塊石頭,竟真生了一堆火。火苗舔著鍋底,映得他臉膛通紅。
鍋里燉的是黃河鯉魚,魚是阿九用匕首叉的,片了花刀,加了姜、蒜、一把野蔥。湯滾了,奶白奶白,香味順著橋孔飄下去,連濁浪都似乎緩了一緩。
阿九抱著膝坐在南岸,望著火光里的陳光慶,忽然覺得那口鐵鍋像一輪碎月,被黃河的浪咬去半邊,卻固執(zhí)地亮著。
“你不怕他們半夜摸過來?”她問。
陳光慶搖頭:“騎兵不敢夜渡黃河,水性好的也怕暗流。再說——”他指了指橋下,“我在樁上抹了豬油,滑不留腳?!?/p>
阿九噗嗤一笑,牽動傷口,疼得吸氣。
火光里,陳光慶的影子投在橋板上,忽長忽短,像一口會呼吸的刀。
“其實(shí)我不怕他們來,我怕他們不來?!彼鋈徽f。
“嗯?”
“他們?nèi)舨粊?,我就得一直守在這兒;他們?nèi)魜砹?,我才有機(jī)會反殺?!?/p>
阿九沉默片刻,輕聲道:“你若死了,我怎么辦?”
陳光慶沒回頭,只把湯勺遞給她:“先喝湯。死了再說?!?/p>
子夜,河風(fēng)轉(zhuǎn)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