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陳家村還浸在年味里,晨霧剛散,曬谷場就傳來了孩子們的喧鬧。
小狗蛋攥著半盒摔炮跑在前頭,身后跟著石頭、柱子和扎羊角辮的杏花,幾個半大孩子吭哧吭哧抬著一捆鞭炮,煙花筒斜斜倚在胳膊上,遠(yuǎn)遠(yuǎn)就朝剛出門的陳光慶喊:“光慶叔!快教我們玩新花樣!”
陳光慶笑著迎上去,指尖還沾著剛炸的油條香。
他打小練陳氏太極,招式早已刻進(jìn)骨子里。
年前就琢磨著把太極和鞭炮結(jié)合,此刻看著孩子們期待的眼神,轉(zhuǎn)身回屋扛出幾根楠竹竿——竿頭都纏著紅綢,上面用墨畫了太極圖,黑白兩儀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是前幾日特意請村頭老先生畫的。
“這竹竿能耍啥?”石頭扒著竿子好奇地問,指尖戳了戳太極圖。
陳光慶沒答話,接過小狗蛋遞來的鞭炮,仔細(xì)綁在竿頭紅綢下,線繩繞了三圈,又拽了拽確認(rèn)結(jié)實:“等會兒聽我指揮,別往前湊,火星子燙?!?/p>
說話間,曬谷場已經(jīng)圍攏了不少人,買菜回來的大嬸、扛鋤頭準(zhǔn)備下地的大叔,還有搬著小馬扎的幾位老人,都笑著要看熱鬧。
“要開始咯!”杏花脆生生喊了一聲,十三個孩子立刻往后退了兩步,眼睛瞪得溜圓。
陳光慶深吸一口氣,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擺出太極起勢的架子。
冬日的陽光斜斜灑在他身上,紅綢隨著微風(fēng)輕晃,太極圖在光影里若隱若現(xiàn)。他左手握住竹竿中下段,右手摸出打火機,火苗“嗤”地舔上引線,橘紅色的火星立刻往前竄。
不等引線燒盡,陳光慶手腕輕輕一轉(zhuǎn),竹竿順勢揚起,正是太極“閃通背”的起手式。
這招式講究身法靈動、開合有序,他腰身微微側(cè)轉(zhuǎn),帶動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綁在竿頭的鞭炮隨著動作揚起,燃著的引線在空氣里拖出細(xì)碎的火花,像條調(diào)皮的火蛇。
“這姿勢跟他爹當(dāng)年一模一樣!”人群里,拄著拐杖的王爺爺突然開口,目光里滿是感慨。
引線燒得滋滋響,陳光慶手臂發(fā)力卻依舊柔和。
他想起父親教拳時說的“剛?cè)岵?jì)”,此刻手腕加了點勁,竹竿劃出第二個弧線——弧度更大更圓,竿頭的太極圖隨著轉(zhuǎn)動幾乎連成一個完整的圈。
小狗蛋看得攥緊了拳頭,小聲跟身邊的杏花說:“比耍龍燈還好看!”
“嘭!”第一聲炮響炸開,火星瞬間四濺,像把碎金撒向半空。
陳光慶絲毫未亂,順勢接了個“掩手肱拳”的變式——原本該出拳的動作改成了穩(wěn)竿,手腕輕輕一擰,精準(zhǔn)調(diào)整好竹竿的角度。
鞭炮接連炸響,“嘭嘭嘭”的聲響混著孩子們的驚呼,火星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交織出圖案。
他腳步緩慢移動,時而前進(jìn),時而后退,每一步都踩著太極的韻律。
“閃通背”的弧線時而低平如游龍戲水,掠過地面又猛然揚起;時而高昂如雄鷹展翅,竿頭幾乎碰到頭頂?shù)那缈铡?/p>
遇到火星濺得近了,他便微微側(cè)身,竹竿輕輕一挑就避開了,動作行云流水。杏花看得直拍手,不小心把手里的糖掉在地上都沒察覺。
空中的火星越來越密,隨著陳光慶手臂的轉(zhuǎn)動,四散的火星竟真的隱約連成了太極圖的形狀——黑白兩儀的輪廓在火光中浮現(xiàn),剛炸開的火星是“陽儀”的亮,漸暗的余燼是“陰儀”的柔,隨著鞭炮炸響不斷變幻,又在火星落下時悄悄消散。
“是太極圖!光慶哥畫出太極圖了!”柱子興奮地跳起來,伸手想夠那些火星。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叫好聲、鼓掌聲蓋過了鞭炮聲。
賣雜貨的張嬸拍著大腿笑:“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見過這么放鞭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