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扎馬步已夠難了,還要端著熱水,萬一灑出來燙到自己怎么辦?瘸子石頭攥了攥衣角,猶豫著往前挪了兩步;胖少年李柱子咽了口唾沫,也跟著上前;陳結巴深吸一口氣,走在第三個。
很快,十三個人都拿到了茶杯,熱水的溫度透過瓷杯傳到手上,暖洋洋的,可他們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楊露禪站在一旁,目光如炬:“扎馬步,挺胸,收腹,沉肩,別抖!”
石頭咬著牙,努力讓左腿穩(wěn)住,可剛一用力,手里的茶杯就晃了晃,熱水差點灑出來,他嚇得趕緊調整姿勢,臉漲得通紅;胖墩肚子頂著胳膊,杯子里的水晃得更厲害,像是里面裝了碗豆?jié){,左搖右晃;陳栓子緊張得手心冒汗,杯子在手里打滑,他連忙用另一只手扶住,可越緊張抖得越厲害,熱水順著杯沿滴了兩滴在地上,他嚇得“啊”了一聲,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聲“對不起”像是打開了開關,其他少年也陸續(xù)出了差錯:小姑娘張杏花盯著楊露禪的長衫走神,杯子晃了晃,熱水灑在手上,她疼得叫了一聲;縮頭烏龜似的少年被風吹了下,手一抖,杯子里的水灑了大半;麻子臉少年太用力,杯子差點從手里掉下去……
沒一會兒,十三人手里的茶杯都晃得厲害,熱水在杯子里晃來晃去,有的灑在衣服上,有的滴在地上,還有的差點燙到手指。觀禮臺上的武學師傅忍不住笑出了聲,旁邊的小廝也捂著嘴偷笑;遠處的雜役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你看那胖子,杯子里的水晃得跟裝了豆?jié){似的!”
“還有那個結巴,手抖得跟得了羊癲瘋似的!”
“就這模樣,還想學太極?怕是連茶杯都端不穩(wěn)!”
笑聲像潮水似的涌來,十三個人的頭埋得更低了。
瘸子石頭手里的杯子晃得厲害,他看著杯里的熱水,心里又急又慌——若是連端杯子都做不好,肯定要去洗馬桶;胖少年的衣服被熱水灑濕了一片,黏在身上不舒服,他卻不敢動,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陳結巴的手越抖越厲害,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
楊露禪沒阻止眾人的笑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十三個人,直到笑聲漸漸平息,他才開口:“你們覺得,端個茶杯很容易?”
十三個人沒人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練太極,講究‘以柔克剛,以靜制動’,端茶杯看似簡單,卻能練你們的定力和控制力?!睏盥抖U拿起一盞沒動過的茶杯,倒?jié)M熱水,而后端在手里,不管他怎么走動、轉身,杯子里的水都沒灑出一滴,“你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往后怎么學更難的招式?怎么擔起護商隊的重任?”
這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十三個人心里,也砸在觀禮臺眾人心里。方才還在笑的小廝收了笑容,低下頭;武學師傅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十三個人;雜役也悄悄退了回去,不再看熱鬧。
校場里靜了下來,只有風吹過茶杯,帶起一絲水汽。瘸子石頭看著楊露禪手里穩(wěn)如磐石的茶杯,心里忽然有了些觸動——他左腿雖瘸,可若是多練,說不定能穩(wěn)??;胖少年摸了摸濕透的衣服,暗暗下定決心,以后少吃點,把肚子減下去,就能更好地控制身體;陳結巴深吸一口氣,努力讓手不抖,心里想著:我、我能行,我一定能端穩(wěn)茶杯。
楊露禪把茶杯放回托盤,目光掃過眾人:“今日就到這里,明日依舊寅時來,還是端茶杯扎馬步?!彼D了頓,又補充道,“若是明日還端不穩(wěn),就別怪我不客氣了?!?/p>
說完,他提起青布包袱,腳步輕移,眨眼間就消失在晨霧里,只留下一道月白的殘影。
王蘭亭看著楊露禪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十三個人,沉聲道:“宗師的話,你們都聽見了?明日若是再做不好,就不是挑水那么簡單了。”
十三個人點了點頭,沒人敢說話。他們手里的茶杯已經涼了,杯里的水也灑得差不多了,可他們的心里卻比剛才更沉重——楊露禪的出現(xiàn),讓他們明白了自己僅僅學會和“能擔重任”之間的差距有多遠。
觀禮臺的武學師傅站起身,搖了搖頭:“這十三個人,連茶杯都端不穩(wěn),怕是真成不了氣候。護商隊要走南闖北,遇到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他們這樣,別說護商了,怕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p>
旁邊的鄉(xiāng)紳也附和道:“是啊,我看王爺這次是看走眼了,選了這么一群廢柴,別說救國了,能不添亂就不錯了?!?/p>
這些話落在十三個人耳朵里,像針一樣扎著他們的心。瘸子石頭攥緊了手里的空茶杯,指節(jié)泛白;胖少年低下了頭,不敢看旁人的眼神;陳結巴張了張嘴,想說“我們能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明白,又怎么讓人相信?
晨霧漸漸散去,太陽升了起來,金色的陽光灑在校場里,卻沒帶來多少暖意。十三個人站在原地,手里拿著空茶杯,看著彼此狼狽的模樣,心里充滿了迷茫。他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端穩(wěn)茶杯,能不能學會太極,能不能不被人當成“廢柴”。
懸念像一團迷霧,籠罩在校場的上空,也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里。沒人敢對這十三個人抱有期待,可沒人知道,這十三個連茶杯都端不穩(wěn)的少年,日后會成為護商隊的中流砥柱,在江湖上闖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