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案桌上堆著厚厚一摞草紙,炭筆在王蘭亭指間轉(zhuǎn)動,他盯著眼前空白的紙頁,卻沒有急著下筆。案桌一角,老七染血的衣襟平鋪著,“云手”心法的血字雖已淡去,卻像一道印記刻在他心里;旁邊放著的“云手”地磚,紋路在晨光下清晰可見,勾起他無數(shù)關于十三人的回憶。
“拳譜不該只有招式?!蓖跆m亭輕聲自語,想起師父當年教拳時,總愛邊練邊講自己年輕時的糗事,說“功夫要活,得帶著人的氣兒”。
他握著炭筆的手頓了頓,在紙頁頂端寫下“太極拳譜(十三太保傳)”,然后筆尖一轉(zhuǎn),沒有先寫招式名稱,反而先落了一行小字:“庚子年夏,端王府破廟,李柱子學太極練‘蹬腳’,發(fā)力過猛崩飛腰帶,掛于廟檐,眾笑半日,后悟‘蹬腳在腰,勁需收放’,此招乃成?!?/p>
寫完這行,他嘴角不自覺揚起——那時李柱子漲紅了臉,踮著腳夠腰帶,老八在一旁起哄,被老七追著打,整個破廟都是笑聲。這些鮮活的畫面,比冰冷的招式注解更珍貴,他要把它們都寫進去。
接下來的日子,王蘭亭每天趴在案桌上,邊回憶邊書寫。
寫“云手”時,他會在圖解旁添上:“石頭腿有疾,練‘云手’左移常不穩(wěn),某日不慎掛于樹杈,自嘲‘借樹練勁’,后以拐杖為撐,竟創(chuàng)出‘杖助云手’,穩(wěn)而有力,反成一絕?!?;寫“收勢”時,又補上:“周大郎初練‘收勢’,總借口困乏躲懶,趙鐵蛋便揪其耳朵強練,大郎哀嚎:‘收勢不如收覺,讓我再睡會兒!’后鐵蛋兄去,大郎方知‘收勢是藏勁,亦是藏心,心不懶,功乃成’?!?/p>
他不僅寫趣事,還把十三個人練拳時的“專屬印記”都記了下來。比如老十練拳總抱著琴,她怕琴被碰壞,便練出“護琴云手”,動作輕柔卻暗含卸勁;老六“結(jié)巴娃”陳栓子結(jié)巴,背心法總卡殼,便把口訣畫成圖,反而悟透“云手”轉(zhuǎn)勁的軌跡;就連他自己,也寫下了:“某日系,與王爺對峙,欲以‘云手’卸其茶杯,竟不慎甩王爺一臉茶,王爺大怒,吾等趁機脫身,后悟‘卸勁需準,不可慌急’。”
草紙一頁頁增厚,拳譜漸漸有了雛形。
沒有晦澀的武學術語堆砌,取而代之的是充滿煙火氣的細節(jié):誰練拳時總偷藏肉干,誰總忘動作被師父罰,誰在生死關頭用哪招救了人……
這些文字像一個個小窗口,透過它們,仿佛能看到一群鮮活的人——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學大師,就是一群在亂世里抱團取暖、用太極守護彼此的“普通人”。
有天夜里,王蘭亭寫累了,趴在案桌上睡著。
夢里,他又像是回到破廟,看到了十三個徒弟圍在一起練拳,老七笑著教老八卸勁,李柱子在一旁啃肉干,石頭拄著拐杖指導老十二……
當醒來時,他的眼角掛著淚,卻也帶著笑。他知道,很多徒弟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有很多人失散在天涯,但只要這些文字還在,只要后人練拳時就能看到這些故事,十三太保也就不算真正的“消失”。
“這樣,你們就能以另一種方式‘永生’了?!蓖跆m亭撫摸著厚厚的拳譜,輕聲說。
他把老七的血衣、“云手”地磚和重編的拳譜放在一起,仿佛十三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這拳譜不再只是一本武學典籍,更成了他們的“生命冊”,記錄著他們的歡笑、淚水、犧牲與堅守。
夕陽透過破廟的窗戶,灑在拳譜上,為那些文字鍍上一層溫暖的金光。
王蘭亭小心翼翼地把拳譜收好,心里充滿了慰藉。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很長,要找齊同伴,要守護傳承,但只要有這本拳譜在,有十三人的“魂”在,他就有走下去的勇氣——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而是帶著十三人的期望,繼續(xù)把太極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