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達豪集中營的鐵絲網上。
帶刺的鐵線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寒光,每隔十米就立著一座崗樓,探照燈的光柱像貪婪的蛇,在營地內外來回掃動,把每一寸土地都照得慘白。
傅振嵩蹲在不遠處的荒草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里藏著一把磨得鋒利的短刀,更藏著他對營中數(shù)百名猶太人的承諾。
身邊的艾瑪攥著相機背帶,指節(jié)泛白。
她是柏林當?shù)氐挠浾?,此前冒險拍下納粹關押猶太人的證據(jù),卻因身份暴露險些喪命,是傅振嵩出手救了她。
如今得知集中營即將轉移一批囚犯,目的地大概率是毒氣室,兩人便合計著夜闖營地,找到囚犯名冊并引導部分體弱的猶太人從秘密通道逃生。
“正門有三個崗哨,每人配一把毛瑟步槍,崗樓里還有重機槍。”
艾瑪壓低聲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草圖,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動,“側門更嚴,除了守衛(wèi),還有兩條狼狗拴在門口,只要有生人靠近就會叫?!?/p>
傅振嵩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正門處的納粹士兵正來回踱步,靴底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響,隔著幾十米都能隱約聽見。
他曾在柏林奧運村表演太極,一身功夫早已被不少人知曉,可此刻面對荷槍實彈的守衛(wèi),硬闖無疑是自尋死路?!安荒軓恼T和側門走,得找個守衛(wèi)想不到的地方?!?/p>
他說著,目光掃過集中營的圍墻,最終落在西北角——那里的圍墻比別處矮了半米,墻根下還堆著不少廢棄的木板,像是常年無人清理的角落。
兩人貓著腰,借著荒草的掩護,一點點挪到西北角。
剛靠近圍墻,傅振嵩就停下腳步,抬手示意艾瑪噤聲。他側耳聽了片刻,眉頭微微皺起:“墻根下有動靜,像是狗的呼吸聲?!?/p>
艾瑪心里一緊,趕緊捂住嘴,順著傅振嵩的目光看去——只見圍墻根下,竟藏著一個半米多高的狗洞,洞口被雜草遮掩著,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而洞的另一端,隱約能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臥在那里,偶爾動一下耳朵,正是一只巡邏的德國牧羊犬。
“這應該是納粹留著防人鉆洞的,”艾瑪小聲說,“德牧的聽覺和嗅覺都靈得很,咱們只要靠近,它肯定會叫,到時候崗樓的人就會過來。”
傅振嵩盯著那只德牧,眼神漸漸堅定。
他早年學太極時,曾跟著師父鉆研過點穴之術,尋常家畜的穴位他爛熟于心,只是從未對德牧用過。“只能賭一把了。”
他轉頭看向艾瑪,“你跟在我身后,我點住狗的穴位,你就趕緊跟我鉆過去,千萬別出聲?!?/p>
艾瑪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把相機緊緊抱在懷里。
傅振嵩緩緩俯下身,撥開洞口的雜草,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洞里的德牧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泛著綠光,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眼看就要張嘴狂吠。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傅振嵩猛地探出手,手指如閃電般穿過洞口,精準地落在德牧脖頸下方的一處穴位上。
緊接著,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又快速點向德牧的前腿關節(jié)處。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原本還準備狂吠的德牧,突然僵住了身體,喉嚨里的嗚咽聲也戛然而止。
艾瑪湊過去一看,忍不住憋笑憋到肩膀發(fā)抖——那只德牧竟保持著前腿抬起、身體站直的姿勢,腦袋微微揚起,翅膀似的前腿在空中懸著,活脫脫像極了傅振嵩在奧運村表演太極時的“白鶴亮翅”。
它的眼睛還睜著,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傅振嵩,眼神里滿是茫然,仿佛在疑惑自己為什么突然“定住”了。
“傅,你也太厲害了!”艾瑪用手捂住嘴,小聲調侃,“這狗怕是被迫營業(yè)的太極學員吧,‘白鶴亮翅’擺得比你還標準?!?/p>
傅振嵩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又收斂神色,壓低聲音說:“別笑了,咱們趕緊進去,穴位只能定它一刻鐘,等會兒它緩過來就麻煩了?!?/p>
說著,他率先鉆進狗洞。洞口比想象中更狹窄,他只能蜷縮著身體,一點點往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