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混亂,陳光慶轉(zhuǎn)身就跑,跑到巖石邊抱起阿禾,重新綁在背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石頭和胖墩正帶著其他孩子往谷深處跑,老驢也緊緊跟著,心里稍稍松了些,腳下卻跑得更快了。
山谷里的風(fēng)更急了,吹得他頭發(fā)亂飛,背上的阿禾隨著奔跑的節(jié)奏輕輕晃動,像個沉重卻又不能放下的承諾。
他想起阿禾臨終前的眼神,虛弱卻堅定,想起她摸著小腹說“這孩子還沒見過太陽,不能葬在亂葬崗”,想起自己點頭時說的“我一定送你們回家”——就是這份執(zhí)念,讓他忘了疲憊,忘了傷口的疼,連呼吸都跟著太極的節(jié)奏,沉穩(wěn)而有力。
身后的追兵又追了上來,箭矢“嗖嗖”地從耳邊飛過,釘在巖壁上,濺起細(xì)碎的石屑。
陳光慶不敢回頭,只憑著記憶里的太極招式,左躲右閃——時而用“單鞭”撥開迎面而來的樹枝,時而用“白鶴亮翅”的姿勢騰空躍起,避開地上的坑洼。他的腳被碎石劃破,鮮血滲出來,染紅了布鞋,卻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仿佛背上的不是阿禾遺體,而是一份必須完成的使命。
跑了大約半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微弱的燈光——那是清溪村的方向!
陳光慶心里一喜,卻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石頭的喊聲:“陳叔,他們放箭了!”他下意識將身體往左側(cè)傾斜,一支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釘在前面的樹干上,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他不敢停留,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燈光的方向奔去。身后的追兵漸漸被甩開,馬蹄聲和呼喝聲越來越遠(yuǎn),最終被風(fēng)聲吞沒。
當(dāng)他終于跑到清溪村外的后山時,才敢停下腳步,扶著一棵老槐樹大口喘氣,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和夜露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石頭和孩子們也追了上來,一個個跑得滿頭大汗,卻都圍過來,看著陳光慶背上的阿禾,眼里滿是擔(dān)憂。
陳光慶喘勻了氣,小心翼翼地將阿禾遺體從背上解下來,放在一塊柔軟的草地上。白布被血和泥污弄臟了,他伸手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土,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人。
“我們到了。”陳光慶的聲音沙啞,卻帶著如釋重負(fù)的輕松,“阿禾,你和孩子,終于回家了?!?/p>
夜色中,清溪村的燈光忽明忽暗,后山的風(fēng)帶著青草的氣息,溫柔地吹過。
陳光慶向著村里的祠堂走去,他要把阿禾的遺體暫時安置在祠堂的供桌上。阿禾的遺體上裹著李秀蓮新縫制的白布,雖然連日趕路顛簸,但阿禾卻始終保持著安祥的神態(tài)。
他看著阿禾的遺體,心里的執(zhí)念漸漸消散,只剩下一種踏實的平靜。
他知道,這一路的奔逃,這一次次用太極招式化險為夷,都值了——因為他守住了承諾,讓這對母子,終于能夠魂歸故土,在熟悉的土地上,安安靜靜地睡去。
石頭和孩子們默默地坐在一旁,沒人說話,卻都陪著他,直到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將后山的輪廓,輕輕勾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