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水裹挾著泥沙,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渾濁的金芒,岸邊的蘆葦叢被風(fēng)掀起層層浪濤,恰好掩去十三道身影的急促喘息。
陳光慶背靠著一棵半枯的老槐樹,右手仍緊緊攥著腰間那柄銹跡斑斑的短刀,目光警惕地掃過上游的河道——半個時辰前,那些穿著灰布短褂、腰挎彎刀的追兵還在身后嘶吼,若不是孩子們鉆進蘆葦蕩時故意打翻了隨身攜帶的陶罐,讓雜糧混著河水在泥灘上留下雜亂足跡,此刻他們恐怕早已陷入重圍。
“陳叔,他們……應(yīng)該不會追來了吧?”
年紀最小的狗蛋怯生生地拽了拽陳光慶的衣角,她的布衫上還沾著泥點,小臉卻透著一股強撐的倔強。
陳光慶蹲下身,伸手替她拂去發(fā)間的草屑,指尖觸到孩子微涼的耳尖時,心里猛地一沉——這十三個娃里,最大的不過十二歲,最小的才剛滿六歲,本該在爹娘膝下撒嬌的年紀,卻因身上帶著太極傳承的隱秘,被迫踏上了顛沛流離的路。
“別怕,有陳叔在?!彼曇舴诺脴O柔,目光卻掠過孩子們蒼白的小臉,最終落在站在最前頭的少年石頭身上。石頭是這群孩子中年紀最大的,此刻正攥著一根斷裂的蘆葦桿,眉頭擰成了川字,像是在琢磨著什么。
果然,沒等陳光慶開口,石頭便轉(zhuǎn)過身,黝黑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嚴肅:“陳叔,我們總不能一直躲著。
剛才逃的時候,我想起村里老人講過的故事,說古人遇到難關(guān),就會結(jié)拜為兄弟,從此同生共死,再也不怕風(fēng)浪。”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老二胖墩李柱子立刻湊了過來,圓臉上滿是興奮:“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劉關(guān)張?zhí)覉@三結(jié)義!他們后來一起打天下,可威風(fēng)了!”
“可我們有十三個人呢,比他們還多!”扎羊角辮的姑娘老四張杏花脆生生地喊道,眼里的恐懼漸漸被好奇取代。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原本緊繃的氣氛竟慢慢松緩下來,就連最膽小的老十二孫小毛,也悄悄抬起頭,望著石頭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期待。
陳光慶站在一旁,看著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模樣,喉嚨突然有些發(fā)緊。
他想起自己年少時,也曾和師兄弟們在太極觀的院子里,聽師父講過結(jié)拜的典故,那時只當(dāng)是戲文里的熱鬧,如今卻在這群孩子身上,看到了比成年人更純粹的赤誠。
“好!那我們就效仿古人,今日在黃河邊結(jié)拜!”石頭猛地將蘆葦桿往地上一插,像是立下了什么重誓,“以后我們十三人,就是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不管遇到什么危險,都要一起扛!”
孩子們紛紛響應(yīng),就連平日里最靦腆的男孩,也用力點了點頭。
石頭率先走到河邊,彎腰用雙手掬起一捧黃河水,冰涼的河水順著指縫往下滴,卻絲毫沒影響他的鄭重。
他將手舉過頭頂,聲音雖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石頭,今日與諸位兄弟姊妹結(jié)拜,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護太極同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