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書房外沒有成片的竹林,因此比片玉齋里要亮堂許多。
正午的陽光從敞開的門里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方耀眼的光斑,輝映道他微垂的面上,疏淡不容褻瀆。
許革音見他也重新將注意力落回卷宗上,不像是要追究的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從食盒上層端出來兩盤糕點,又從下面取出來上次沒看完帶回去的卷冊,兀自去書架前面循著記憶放回原位,又走回祝秉青身邊,拎著白瓷茶壺給他換了杯溫水。
“今日沒吃午飯嗎?”她實在有些沒話找話。
“才忙完。
”許革音又將點心往他面前推一推,“待會兒要出去嗎?先墊墊肚子罷。
”祝秉青看她一眼,沒動。
許革音躊躇一瞬,捏起一塊點心往他嘴邊送過去。
卻在貼到他唇際之時被截停。
祝秉青捏著她的手腕重新移回碗碟上方,略抖了抖示意她松手,隨后抽出她袖子里的手帕擦著殘余的糕點屑。
“這幾日內(nèi)外交困,”祝秉青慢條斯理擦著她的手,扳指扣在手腕上,冰冰涼涼,“你也要這樣繞著圈子跟我說話么?”許革音手指縮了縮,手腕上的桎梏存在感很強烈。
最終她抿了抿唇,道:“我想去淥里一趟,可以嗎?”祝秉青斂眉,“我不得空。
”“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許革音當即接道。
她的聲線因為忐忑而顫抖。
她并不是他的門生,查看卷宗本就不合規(guī)矩,如今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很有些得寸進尺。
祝秉青看了她一會兒,最終松口點頭道:“逢橋須下馬,步步穩(wěn)慎。
”許革音愣了一愣,既不敢置信于他的好說話,又感激至極。
畢竟不是每個內(nèi)宅婦人都能得到如此寬待。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緩慢地翻轉(zhuǎn),卻又很堅定地反握,手指在他的扳指上繾綣蹭一下。
“謝謝你。
”如今這兩樁案子雖然進度緩滯,但祝秉青并非絲毫都沒有為淥里稅案付出,至少明面上不是。
淥里稅案牽涉錢財眾多,又牽扯到前朝舊事,圣人關(guān)注,祝秉青索性呈秉要求三司會審。
雖聽著更嚴苛可怕些,但是三法司共審的案子,若非證據(jù)確鑿,也是不能輕易判決的。
如今許士濟雖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之身,但是旁人也確實拿不出來直接證據(jù)將他釘死。
許革音出去的時候很體貼地將門帶上,門快合上的時候又往里看了一眼,祝秉青正低著頭,一個眼神也不肯施舍。
門關(guān)上的輕微聲響敲在耳際,祝秉青瞧著無動于衷,手底下的卷冊卻并沒有再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