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恭趕緊躬身行禮,臉上擠出苦笑:“回皇后娘娘,是臣等輕信了宮人的傳言,擾了小王爺清凈,罪該萬死?!迸赃叺奶t(yī)們也連忙附和,心里卻暗自松快——原來被騙的不止他們,連皇后都被驚動了,倒顯得他們不算太荒唐。
馬皇后走上前,伸手擦掉朱允熥嘴角的點心渣,無奈又好笑:“你呀,吃成小花貓了都不知道?!庇洲D向太醫(yī)們,語氣緩和了些,“罷了,也怪這孩子皮實,上回爬樹摔了個屁墩,轉頭就忘了疼,難怪有人瞎傳話。你們忙去吧,往后問診前,先去我宮里問一聲,省得白跑。”
“謝皇后娘娘恕罪!”戴思恭等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馬皇后打發(fā)走太醫(yī),轉身看向朱元璋和朱標,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卻依舊溫和:“你們爺倆也別站著了,坐下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傳得滿宮風雨,連我這坤寧宮都聽見了風聲?”
朱元璋還憋著氣,往軟榻上一坐,哼了一聲:“你問他!”
朱標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不過是朱允熥在大本堂頂撞先生,他氣不過用藤條抽了幾下后背,力道都控制著,連紅印子都沒留下,哪成想會被暗衛(wèi)傳到親軍督衛(wèi)那里,再層層往上,竟成了“太子持棍毒打,允熥斷腿垂?!?。
馬皇后聽完,拿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沒急著說話,反倒看向窩在朱元璋懷里的朱允熥:“你也別裝乖,先生教你讀書,你頂撞長輩是該罰,但往后不許再學那些小性子,動不動就哭鬧撒潑?!?/p>
朱允熥吐了吐舌頭,往朱元璋懷里縮了縮。
馬皇后一聽,并沒有責怪夸張傳遞消息的暗衛(wèi)的意思,她只是淡淡地說道:“重八啊,你連標兒都不信,竟然還偷偷派人去盯著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朱元璋一聽,連忙解釋道:“妹子啊,你可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圻@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p>
然而,馬皇后似乎并不想聽他的解釋,她打斷了朱元璋的話,繼續(xù)說道:“重八,你我夫妻這么多年,我還不了解你嗎?你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會讓標兒怎么想呢?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p>
朱元璋急得抓耳撓腮,龍袍的袖子都被他擼起半截,露出胳膊上結實的肌肉,偏生嘴里的話顛三倒四:“妹子你聽咱說,咱不是不信標兒!咱是……是他前兒跟藍玉那小子混在一起,藍玉你知道的,粗人一個,咱怕標兒學壞了,才讓暗衛(wèi)……不是盯著標兒,是盯著藍玉!對,就是盯著藍玉!”
朱標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他啥時候跟藍玉混在一起了?明明是前日在演武場碰了個面,說了不到三句話。
馬皇后卻不接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帶著點看透不說透的了然。
朱元璋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又換了個說辭:“再者說,標兒是太子,將來要擔天下的!身邊多雙眼睛看著,不是監(jiān)視,是保護!你想啊,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刁民想害他……”
“父皇,”朱標忍不住開口,“兒臣身邊有侍衛(wèi),有詹事府的人,用不著暗衛(wèi)?!?/p>
“你懂個屁!”朱元璋瞪他一眼,又轉向馬皇后,語氣軟得像棉花,“好妹子,咱真不是那意思。咱就是……就是當?shù)?,總覺得孩子沒長大,多操心罷了。你看允熥這皮猴,上樹掏鳥窩,下塘摸魚蝦,不盯著點行嗎?標兒雖穩(wěn)重,可架不住有人算計他??!”
馬皇后聽著朱元璋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從標兒小時候摔破膝蓋說到允熥昨日偷摘御膳房的櫻桃,末了還紅著眼圈念叨“咱這皇帝當?shù)迷偻L,不還是怕孩子們磕著碰著”,終是沒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行了,多大的人了,說這些干啥?!彼Z氣里帶著點無奈,卻沒了先前的冷淡,“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覺得孩子們大了,該讓他們自己走的路,總得松松手。你當年在濠州城打天下,不也沒人天天盯著嗎?”
朱元璋梗著脖子還想辯,被馬皇后一個眼神瞪回去,只能悻悻閉了嘴,轉而瞪向朱標:“聽見沒?你奶奶都替你說話了,往后給咱老實點,別讓咱操心!”
朱標忙躬身應是,嘴角卻悄悄勾了勾——父皇這是借著臺階下呢。
馬皇后看著朱允熥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心中不禁覺得好笑。她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朱允熥正悄悄地將蜜餞往朱標手里塞呢!
馬皇后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笑意,然后故意板起臉來,對朱允熥說道:“你這小調皮鬼,可別太得意哦!還敢頂撞先生,我就讓允熥來罰抄寫《女誡》。”
朱允熥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手里的蜜餞差點就掉到了地上。他的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像個熟透了的蘋果,脖子也梗得直直的,顯然對馬皇后的話很是不滿。
“皇奶奶!”朱允熥嘟囔著嘴,委屈地說道,“《女誡》那可是給女孩子看的書啊,我可是個男孩子呢!讓我抄這個,算怎么回事嘛?要抄也得抄《孫子兵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