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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江面結冰（第1頁）

朱允熥道：“去大地方！長江邊水流足，正好看看這機器的真本事！”

說走就走，工匠們七手八腳拆了機器，裝上馬車，朱允熥騎著匹小馬駒走在頭里，身后跟著二十來號人，叮叮當當?shù)蔫F器碰撞聲混著馬蹄聲，倒也浩浩蕩蕩。

剛出城門沒多遠，就見一隊人馬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個穿著錦袍的年輕公子，面白無須，眉眼間帶著幾分傲氣，正是曹國公李文忠的兒子，李景隆，字九江。

“這不是淮王殿下嗎？”李景隆勒住馬，拱手笑道，目光掃過后面的馬車，見上面堆著些鐵架子、木輪子，忍不住好奇，“殿下這是要往哪去？拉的這些是什么稀罕物？”

朱允熥在馬上挺直小身子，奶聲奶氣卻透著得意：“去長江邊試我的水利沖壓機！能打鐵能捶布，比人快十倍！”

李景隆挑了挑眉，他自小在勛貴圈里長大，見慣了奇珍異寶，卻沒聽過這名號，不由得笑道：“哦？竟有這等物件？莫不是殿下又弄了些放炮仗似的玩意兒？”

“才不是！”朱允熥急了，拍著小馬駒的脖子，“這機器能幫百姓干活，比炮仗有用多了！不信你跟我去瞧瞧！”

李景隆聞言，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輕輕搖了搖頭：“殿下好意心領了，只是今日國子監(jiān)還有課業(yè)，實在抽不開身?！?/p>

他這話倒不是托詞。朱允熥這陣子在工部搗鼓火藥、造機器的事，早就在京城傳開了。在那些皓首窮經(jīng)的國子監(jiān)博士眼里，堂堂皇孫不好好讀圣賢書，整日跟鐵匠、術士混在一起，掄錘子、配火藥，簡直是“玩物喪志”，離經(jīng)叛道得很。前些日子還有御史在朝堂上旁敲側擊，說“皇胄當以經(jīng)史為重，勿溺于奇技淫巧”，雖沒點名，誰都知道說的是朱允熥。

李景隆自己雖不在乎這些，可他畢竟在國子監(jiān)讀書，身邊都是些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掛在嘴邊的同窗。若是真跟著朱允熥去江邊看那什么“沖壓機”，明日國子監(jiān)里少不得有人嚼舌根，說他“與異端為伍”，傳到父親李文忠耳朵里，少不得還要挨頓訓。

朱允熥哪懂這些彎彎繞，只覺得李景隆是在推脫，小嘴一撅：“讀那么多書有啥用？能造出機器幫百姓打鐵織布嗎？”

李景隆無奈地笑了笑，勒了勒馬韁繩：“殿下有所不知，國子監(jiān)里的先生們，最看重‘正途’二字。殿下的機器再好，在他們眼里，終究是‘匠人之術’，登不得大雅之堂?！彼D了頓，聲音放低了些，“我若跟去，明日怕是要被先生罰抄《論語》了?！?/p>

朱允熥這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臉上掠過一絲黯然。他不是不知道那些讀書人的眼光，上次去翰林院送圖紙，就聽見幾個編修在背后嘀咕，說他“有辱皇家體面”。只是他總覺得，能讓百姓省力、讓軍隊變強的事，比死讀那些故紙堆有用多了。

“那你去吧?！敝煸薀讚]了揮手，語氣里帶著點悶悶不樂，“等我試好了機器，讓皇爺爺給我作證，看他們還敢說啥！”

李景隆看著他那副不服氣的小模樣，心里倒生出幾分不忍，溫聲道：“殿下的本事，九江是信的。只是……凡事不必太急，總有明白事理的人?！闭f罷，他拱了拱手，“殿下保重，我先回國子監(jiān)了?！?/p>

看著李景隆的隊伍漸漸遠去，朱允熥撇了撇嘴，轉頭對工匠們道：“甭管他們！咱們?nèi)ソ?！等機器轉起來，讓全天下都看看，這‘匠人之術’，到底有沒有用！”

小馬駒似乎懂了主人的心思，“咴兒”叫了一聲，馱著他往前跑去。身后的馬車轱轆作響，載著那臺尚未經(jīng)受過長江水考驗的沖壓機，也載著一個四歲孩童對“有用”二字最樸素的堅持，朝著江邊去了。

一路顛簸，等朱允熥帶著工匠們趕到長江邊時，日頭已斜斜掛在西邊?？蓜偟降贪?，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眼前的江面竟結了層薄冰，粼粼水波被凍在底下，只有岸邊幾處水流湍急的地方還冒著點水汽，哪有半分往日奔涌的模樣。

“這……這咋結上冰了？”張師傅搓著凍得發(fā)紅的手，一臉茫然，“前幾日來看還好好的，怎么說凍就凍了？”

工匠們也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工具“哐當”掉在地上都沒人撿。水利沖壓機靠的就是水流驅動，現(xiàn)在江水流不動了，那大水輪別說轉了，怕是往冰上一放，就得被凍住。

朱允熥從馬駒上跳下來，小跑到江邊，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冰面，硬邦邦的，還帶著刺骨的涼。他皺著小眉頭，嘴里嘟囔：“咋會結冰呢？”前些日子在京城小河邊試機時，水還嘩嘩流呢，哪想到長江邊的水竟凍得這么快。

朱允熥趕緊將那已經(jīng)被凍得發(fā)紅的手指頭縮回袖子里，然后用力地往手心哈了一口熱氣，希望能讓那手指頭暖和一些。他心里不停地嘆氣，這天氣怎么變得這么快??！前幾天在京城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早晚稍微涼一點而已，誰能想到這長江邊竟然會冷到能結冰的程度呢！

他抬起頭，望著那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不禁有些郁悶。這風也太大了吧，卷著那些碎冰碴子直往人臉上打，就像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生疼。而且，這年月可不像現(xiàn)代社會，還有提前報道的天氣預報，可以讓人提前做好準備?？墒窃诠糯鷽]有天氣預報，這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全看老天爺?shù)男那榱恕?/p>

本來他還想著趁著這幾天天氣還算不錯，趕緊讓那機器在長江邊亮個相呢，可誰知道還是沒能趕上這突然變化的天氣?！鞍Γ磥怼荒艿让髂觊_春了?！彼麩o奈地小聲嘟囔著，只是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散，仿佛也在為他的計劃無法實現(xiàn)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