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字秘庫的廢墟,時間在玉樹那聲撕心裂肺的悲鳴消散后,仿佛被巨大的悲傷凍結(jié)。空氣凝滯如鉛,離魂香的甜膩、血腥的銹味、尸體腐敗的淡淡惡臭,混合著塵埃的土腥,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寸空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鈍痛。厚重的塵埃如同灰色的挽紗,無聲地覆蓋著這片死寂的墓園,試圖掩埋那穿透靈魂的哀慟。
崩塌廢墟的角落。
玉樹癱軟的身軀深陷在冰冷的塵埃與金屬碎屑之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的布偶。襤褸的玄色深衣被凝固的血污、淡金色淚痕和新鮮噴出的金紅色血漬浸染得一片狼藉,緊緊吸附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那有力的心跳,此刻卻成了諷刺的鼓點,每一下搏動都敲打著名為“失去”的深淵。
她蜷縮著,右手依舊死死地抓在心口的位置,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新生皮膚的淡金光澤中,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白痕,仿佛想將那剛剛復蘇的心臟挖出來,看看里面是否還殘留著那個人的痕跡。淚水如同決堤的冰河,混著嘴角不斷溢出的血絲,洶涌地從她失焦的眼眸中滾落。那不再是純粹的淚水,而是蘊含著混沌源炁殘余能量的、滾燙的血淚!每一滴落在冰冷的塵埃上,都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騰起一絲淡金色的氤氳,如同生命在絕望中無聲的燃燒。
巨大的悲傷如同無形的巨手,將她死死按在絕望的泥沼中。阮桀最后那聲撕裂虛空的怒吼,擋在她心口前那面無形卻無比堅實的意念之盾的觸感,盡管當時她的意識瀕臨潰散,但那守護的意志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靈魂,這些記憶碎片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反復穿刺著她剛剛復蘇的、脆弱不堪的意識。
“桀…你答應過的…你說…會看著我…會看著我恢復…會看著我回去…”意念在空寂的靈樞核心無聲地嘶喊,充滿了孩童般的無助與質(zhì)問。回應她的,只有心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和身體各處傳來的、被悲傷放大了十倍的劇痛。那片熟悉的、溫暖堅定的意念空間,此刻空蕩得令人窒息,如同被剜去了心臟。
“意念…燃盡了…為了我…他…徹底…消失了…”這個認知如同冰冷的毒液,沿著脊椎蔓延,凍結(jié)了她每一寸肌膚。新生的力量?玄鳥血脈的復蘇?這些在阮桀的消逝面前,都變得毫無意義,甚至成了沉重的枷鎖。她寧愿從未擁有過這些,寧愿自己在那場混沌風暴中徹底湮滅,也不愿以他的永恒沉寂為代價,換取這茍延殘喘的“新生”。
茫然空洞的目光,失焦地掃過這片煙塵彌漫的、灰暗冰冷的廢墟。扭曲的金屬梁架如同巨獸的枯骨,崩塌的赤褐色巨巖如同沉默的墓碑,厚重的塵埃是唯一的祭品,一切都透著死寂與終結(jié)的氣息。她的目光最終,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被巨大悲傷碾碎后的空洞,落在了不遠處那片陰影覆蓋的廢墟凹陷處——那具佝僂的、散發(fā)著不祥死氣的枯瘦尸體上。
就是這個人,這個自稱徐福一脈的老賊!是他!是他引爆了秘庫!是他釋放了離魂香!是他引來了玄螭寒氣!是他用那該死的鬼眼窺探、用枯爪襲殺!是他,逼得桀燃盡了最后一點意念!
滔天的恨意,如同被點燃的油海,瞬間沖垮了悲傷的堤壩!那雙空洞失焦的眼眸,因極致的怨恨而驟然凝聚起駭人的寒光!瞳孔深處,冰裂的血絲蛛網(wǎng)瞬間被染上狂暴的暗金色澤!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冰冷暴戾的殺機,不受控制地從她殘破的身軀中彌漫開來!
“老…賊…”干裂滲血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兩個淬了冰渣的字眼。她那只死死抓著心口的右手,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新生的、帶著淡金色光澤的指尖,無意識地深深摳進了身下冰冷的巖石,留下幾道清晰的劃痕。
她想要站起來!想要沖過去!想要將那具尸體挫骨揚灰!想要用最殘酷的手段,讓這始作俑者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這恨意是如此純粹,如此狂暴,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悲傷!
然而——
身體的虛弱遠超她的想象。
“血髓凝胎”的禁術(shù)重塑了她的生機核心,卻遠未修復她殘破的軀殼。強行催動意念的憤怒,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試圖掀起巨浪,瞬間抽空了她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力氣。一陣劇烈的眩暈伴隨著心口撕裂般的絞痛猛地襲來!
“呃…!”她悶哼一聲,剛剛因憤怒而弓起的上半身,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砸回冰冷的塵埃之中!激起一片灰黃的塵土。右手無力地松開心口,垂落在身側(cè),指尖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痙攣。
巨大的無力感再次將她淹沒。連復仇的力量都沒有…她還能做什么?在這片埋葬了桀的廢墟里,像這具枯朽的尸體一樣,等待著腐朽和終結(jié)嗎?
絕望的冰寒,再次試圖凍結(jié)那顆因恨意而短暫沸騰的心。
尸魘初動,死灰復燃。
就在玉樹因無力復仇而再次被絕望攫住,血淚無聲滑落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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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陰影覆蓋的廢墟凹陷處。
那具蜷縮著的、本應徹底死去的枯瘦尸體動了!
不是風吹的晃動,也不是尸體腐敗產(chǎn)生的自然痙攣。
而是一種極其詭異、帶著明確目的性的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