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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炁感初覺與義莊尸語（第1頁）

冰冷的鵝卵石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透過單薄的衣衫刺入阮桀的后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眉心血契帶來的、如同抽髓剝骨般的極致虛弱。河灘的寒風(fēng)卷著渾濁的渭水腥氣，嗚咽著掠過，帶走所剩無幾的體溫。

劫后余生的巨大沖擊與生命力被瘋狂抽離的眩暈感交織，讓阮桀的大腦一片混沌。他艱難地側(cè)過頭，目光落在身邊昏迷不醒的玉樹身上。她依舊蜷縮在冰冷的鵝卵石上，墨色的長發(fā)凌亂地黏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羊皮坎肩下的肩頭，暗紅的血水如同小溪般緩緩洇出，在灰白色的石頭上蜿蜒出刺目的痕跡。她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異常艱難，仿佛隨時會徹底停止。

剛才那短暫而神異的“炁感”爆發(fā)，如同燃盡了燈油最后一絲火苗，將她徹底推入了死亡的邊緣。血契的吸力如同失控的洪流，更加洶涌地沖擊著阮桀的眉心，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和一種生命本源被強行剝離的空虛感，幾乎要將他徹底拖入黑暗。

不能睡！不能停在這里！

阮桀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刺痛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刺激了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他掙扎著，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一點一點地?fù)纹饎⊥吹纳眢w。每一次移動都像是拖著千鈞重?fù)?dān)，額頭上瞬間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他爬到玉樹身邊，顫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氣流拂過指尖，如同游絲。還活著！但隨時可能熄滅！

“撐住…玉樹…”阮桀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fēng)箱，帶著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虛弱。他環(huán)顧四周。河灘開闊，寒風(fēng)刺骨，遠(yuǎn)處不知是咸陽還是雍城那龐大的黑影在低沉號角聲中如同蘇醒的巨獸，散發(fā)著更加冰冷肅殺的氣息。那三名秦軍銳士雖然被金吾急令召回，但隨時可能返回！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必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一個能躲避寒風(fēng)、追兵，或許還能找到一點點水和食物的地方！

阮桀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荒涼的河灘。上游方向，枯萎的蘆葦叢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一片低矮起伏的丘陵地帶。在丘陵與河灘交界的模糊地帶，似乎有一片影影綽綽、比周圍更深的黑影，像是……一片稀疏的樹林？或者……一個廢棄的村落？

就是那里了！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恐懼！阮桀深吸一口氣，冰冷渾濁的空氣灼燒著肺部。他再次彎腰，用盡全身力氣，將玉樹冰冷僵硬的身體抄起，扛在肩上！那輕飄飄的重量此刻卻如同山岳！眉心的劇痛瞬間加劇，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他踉蹌一步，差點再次栽倒！

“啊——！”阮桀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用意志強行對抗著身體的崩潰和血契的瘋狂吮吸，如同負(fù)傷的野獸，扛著玉樹，朝著上游那片丘陵交界處的黑影，深一腳淺一腳地、跌跌撞撞地亡命跋涉！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濕滑的鵝卵石上，深一腳淺一腳。腳下的淤泥時而冰冷粘稠，時而堅硬硌腳。肩上的重量和眉心的劇痛如同兩把鈍刀，反復(fù)切割著他的神經(jīng)。視線因為眩暈而模糊，視野邊緣泛起濃重的血色。他只能憑借本能，朝著那片越來越近的黑影挪動。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百米，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jì)。天色愈發(fā)昏暗，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更低，仿佛隨時會塌陷下來。寒風(fēng)如同裹著冰碴的鞭子，無情地抽打著他們。玉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肩頭的血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帶來刺骨的冰涼。

終于，那片黑影的輪廓在昏暗中逐漸清晰。

不是樹林，也不是村落。

那是一片依著丘陵坡地而建的、由低矮夯土墻圍起來的建筑群。圍墻大多已經(jīng)傾頹，露出里面幾排同樣破敗的、由原木和茅草搭建的長條形房屋。房屋的屋頂大多塌陷，只剩下焦黑的木梁歪歪斜斜地指向天空。整個建筑群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燈火，只有寒風(fēng)穿過斷壁殘垣發(fā)出的嗚咽悲鳴，如同亡魂的哭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濃重的草藥味、陳舊的石灰味、焚燒紙錢的煙熏味……以及一種若有若無、卻深入骨髓的……尸臭！

義莊！或者叫亂葬崗的停尸房！專門停放無人認(rèn)領(lǐng)或等待處理的尸體之地！

阮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比河風(fēng)更加刺骨，瞬間攫住了他！他怎么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但此刻，他別無選擇！身后的河灘空曠無遮，追兵隨時可能折返！眼前這片死寂的義莊，雖然令人毛骨悚然，但那些倒塌的房屋和殘破的圍墻，至少能提供暫時的遮蔽和躲避寒風(fēng)的地方！

他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和翻涌的惡心感，扛著玉樹，艱難地穿過一處坍塌的圍墻豁口，走進(jìn)了這片屬于亡者的領(lǐng)域。

內(nèi)部比外面更加陰森破敗。幾排長長的停尸棚如同巨大的棺材，在昏暗中沉默地排列。棚頂大多破損，寒風(fēng)毫無阻礙地灌入。地面上散落著腐爛的草席、破碎的陶罐和燒了一半的紙錢灰燼。濃烈的草藥和石灰氣味也無法完全掩蓋那股深入骨髓的尸臭。一些棚子下，隱約可見用破舊草席或白布覆蓋著的、人形的隆起輪廓……那是等待處理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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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桀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目光快速掃視，尋找著相對“安全”的角落。他看中了最靠里一排、背靠著一堵相對完整的夯土墻、屋頂只塌了一半的停尸棚。那里避風(fēng)，而且棚子深處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草料和破舊木板，可以勉強搭建一個遮蔽。

他扛著玉樹，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散落的雜物和那些覆蓋著尸體的草席，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到那個角落。一股更加濃烈的尸臭混合著陳腐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幾乎讓他窒息。他不敢細(xì)看棚子里那些隆起的輪廓，將玉樹小心地放在一堆相對干燥的廢棄草料上。

玉樹的身體因為寒冷和劇痛依舊在微微顫抖，氣息微弱。阮桀迅速用找到的破木板和散落的草席，在玉樹周圍勉強搭建了一個三面圍擋的簡陋“窩棚”，試圖隔絕一些寒風(fēng)和……視線。然后，他疲憊地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那堵夯土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眉心的劇痛和生命力被抽離的極致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霸道、帶著不容抗拒掠奪意志的吸力，再次毫無征兆地從眉心處爆發(f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有一只無形的冰冷吸盤，死死釘在他的靈魂深處，貪婪地吮吸著他殘存的生命力！

“呃?。　比铊钛矍懊偷匾缓?，強烈的眩暈感和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極致空虛感瞬間將他吞沒！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蜷縮，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血契！那該死的血契在玉樹瀕死之際，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更加瘋狂地榨取著他這唯一的生命薪柴！

劇烈的痛苦和極致的虛弱中，阮桀的意識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沉浮的小船，隨時會被徹底打翻。然而，就在這瀕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