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眩暈,猛地收斂心神,強迫自己從那令人窒息的“炁感”視野中退出來(這對他這個新手極其艱難)。他蜷縮在草堆和破木板搭建的簡陋“窩棚”后面,透過木板間的縫隙,緊張地望向棚子入口。
昏暗中,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一根彎曲的木棍,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挪了進來。
那是一個極其蒼老的老者。頭發(fā)稀疏花白,如同枯草般雜亂地貼在頭皮上。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深深皺紋,渾濁的眼珠深陷在眼窩里,在昏暗中幾乎看不到光芒。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打滿補丁的深灰色麻布短褐,外面套著一件同樣破舊的、沾著不明污漬的皮圍裙。身上散發(fā)著濃重的草藥味、石灰味和…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是義莊的仵作?或者守尸人?
老者似乎對這里的環(huán)境極其熟悉,他并沒有點燈,只是拄著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昏暗的棚子里挪動著。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如同蒙塵的玻璃珠,毫無生氣地掃過棚子里那些覆蓋著草席的尸體輪廓,仿佛在清點貨物。最終,他的腳步停在了棚子最深處——停在了那具散發(fā)著異常凝練“怨煞死氣”、被粗麻布覆蓋著的尸體前!
阮桀的心跳幾乎停止!他屏住呼吸,死死盯著老者的動作。
只見那老仵作緩緩地、極其吃力地彎下佝僂的腰,伸出枯瘦如同雞爪般、布滿老人斑和污垢的手,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蓋在那具尸體頭部的粗麻布一角!
昏暗中,阮桀只能看到麻布下露出的一小片青灰色的、毫無生氣的皮膚。但老仵作那渾濁的眼睛,卻如同被什么東西猛地刺激了一下,瞳孔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他那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尸體冰冷的臉頰,最終停留在尸體的脖頸處,似乎在摸索著什么。
接著,老仵作做出了一個讓阮桀更加毛骨悚然的動作!
他極其緩慢地、如同進行某種古老儀式般,從自己破舊的圍裙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卷看起來極其古舊、邊緣磨損嚴重的竹簡!竹簡用黑色的細繩系著。
老仵作顫抖著手解開細繩,將那卷竹簡小心翼翼地展開了一小段。他渾濁的眼睛湊近竹簡,似乎在極其艱難地辨認著上面的文字(顯然他視力極差)?;璋抵?,阮桀隱約能看到竹簡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如同小蟲般的秦篆文字。
老仵作的手指在竹簡上緩慢地移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最終,他的手指停在了一行文字上。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那具尸體,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恐懼,有憐憫,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
然后,他用一種極其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對著那具冰冷的尸體,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詢問亡魂,極其緩慢地、一字一頓地低語道:
“……甲…字…七…號…雍…城…司…空…署…主…簿…趙…(后面幾個字含糊不清)…驗…尸…格…目…載:頸…骨…碎…顱…后…有…鈍…器…重…擊…痕…然…而…”
老仵作的聲音頓住了。他再次低下頭,湊近那具尸體的脖頸,枯瘦的手指仔細地摸索著。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渾濁的眼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難以置信!
“不對…不對啊…”他搖著頭,聲音帶著顫抖,“竹…簡…上…記…碎…頸…而…亡…可…這…骨…頭…分…明…是…完…好…的…只…有…后…腦…一…處…重…傷…這…這…記…錄…誰…改…的…為…何…要…改…”
雍城司空署主簿?!驗尸格目被篡改?!頸骨完好,只有后腦重傷?!
阮桀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薮蟮男畔⒘亢完幹\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玉樹昏迷中囈語的“雍城陷阱”!那份刻著她畫像的“懸顱令”!公子玉樹被定為“逆賊”!而現(xiàn)在,在這荒郊野外的義莊里,一具來自雍城、驗尸記錄被篡改的官員尸體?!
這一切,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條名為“陰謀”的絲線,隱隱串聯(lián)在了一起!
就在阮桀被這驚人發(fā)現(xiàn)震撼得心神劇震之際——
“唔…”
身邊草堆里,昏迷的玉樹,突然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夢囈般的痛苦呻吟!
她的身體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緊鎖的眉頭下,那緊閉的眼瞼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墨色的瞳孔渙散無神,似乎被棚子里濃烈的尸氣和怨氣所刺激。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重復(fù)著什么。
阮桀的心猛地一緊!他立刻屏住呼吸,將耳朵湊近玉樹干裂的唇邊。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濃重恐懼和夢魘氣息的、破碎的字眼,如同冰冷的雪花,輕輕飄入他的耳中:
“……傘…紅…傘…女…人…阿兄…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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