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冰冷的目光示意阮桀跟上。
阮桀抱著玉樹,在兩側如同冰冷刀鋒般的衛(wèi)士目光注視下,如同押赴刑場的囚徒,踏上了通往主廳的冰冷甬道。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懷中的重量和心頭的壓力幾乎將他壓垮。
主廳異常高大寬敞,地面鋪著光可鑒人的黑色石板。巨大的梁柱由深色的硬木打造,支撐著高聳的穹頂。墻壁上懸掛著巨幅的、用深沉礦物顏料繪制的星圖壁畫,星辰軌跡玄奧復雜,散發(fā)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廳內并未點太多燈燭,光線主要來源于穹頂懸掛的數(shù)盞巨大的、造型古樸的青銅宮燈,燈焰穩(wěn)定地燃燒著,散發(fā)出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卻更顯空曠森嚴。
呂不韋徑直走向大廳最深處的主位。那是一張寬大厚重、通體由深黑色陰沉木打造的長案,案后是一張同樣材質、鋪著玄色錦墊的寬大座椅。他拂衣落座,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雍容。兩名玄衣侍從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左右,氣息沉凝。
術士則如同鬼魅般,無聲地退到了大廳一側的陰影里,與陰影融為一體,唯有那雙銀灰色的眸子,如同兩點寒星,依舊冷冷地鎖定著阮桀。
阮桀抱著玉樹,站在空曠冰冷的大廳中央,如同狂風巨浪中孤立無援的礁石。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呂不韋深不見底的審視、術士冰冷的窺伺、陰影中可能存在的更多視線——如同無形的壓力,要將他碾碎。
“呂公,”術士那如同毒蛇摩擦鱗片般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響起,打破了死寂,“人已帶到。此女…”他冰冷的目光落在玉樹頸后那暗紅色的疤痕上,“陰煞雖除,根基已毀,魂氣潰散,生機如縷。若強行搜魂,恐立時斃命,難獲真秘?!?/p>
搜魂!這兩個字如同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入阮桀的心臟!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主位上的呂不韋,又轉向陰影中的術士,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護崽般的低吼:“你們敢!”
呂不韋深黑的眼眸如同古井無波,甚至沒有看阮桀一眼。他只是隨意地抬起右手,那冷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極其輕微地一劃。
一股無形的、冰冷而龐大的力量瞬間降臨!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阮桀的喉嚨!將他所有的憤怒和嘶吼都硬生生掐斷在喉嚨里!阮桀只感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擠壓著他的聲帶和氣管,窒息感瞬間襲來,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抱著玉樹,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右臂的戮神血紋瘋狂蠕動,試圖爆發(fā)抵抗,卻被那浩瀚無邊的力量死死壓制,如同被巨石壓住的毒蛇!
絕對的壓制!在呂不韋面前,他連憤怒嘶吼的資格都沒有!
“既不能搜魂,”呂不韋的聲音終于響起,語調平緩,如同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每一個字卻帶著凍結靈魂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權威,“那就讓她‘活’著?;畹健荛_口為止?!?/p>
他深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終于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阮桀懷中的玉樹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玉樹虛弱的軀殼,直接審視著她靈魂深處封存的秘密。
“至于你,”呂不韋的目光轉向被無形之力扼住喉嚨、因窒息而臉色漲紅的阮桀,深黑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種如同看待實驗材料的漠然,“身負異種血脈,駁雜混亂,卻又能引動‘玄鳥’之力…有趣。你身上這股…戮神血儺的氣息,倒是與秦宮秘庫中那件東西…同源?”
戮神血儺?秦宮秘庫?同源?!
阮桀因窒息而混亂的腦海中如同驚雷炸響!呂不韋竟然一口道破了他右臂血紋的來歷!甚至將其與秦宮秘庫中的某物聯(lián)系起來!這老狐貍的見識和掌控力,深不可測!
“帶下去。”呂不韋不再多言,仿佛已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他隨意地揮了揮手,如同驅趕蚊蠅。
那股扼住阮桀喉嚨的無形巨力驟然消失!他如同溺水獲救般,猛地弓下身體,劇烈地咳嗽喘息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刺痛。
兩名穿著深青色布衣、面無表情、氣息精悍的侍從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阮桀身側。他們的動作迅捷而精準,一左一右,如同鐵鉗般抓住了阮桀的手臂!力量之大,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阮桀本能地想要反抗,但體內力量在剛才的壓制下幾乎枯竭,玄鳥血脈沉寂,戮神血紋蟄伏,加上懷中抱著玉樹,根本無法掙脫!
“放開她!”阮桀嘶啞地低吼,試圖護住懷中的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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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另一名身著淺杏色曲裾深衣、梳著規(guī)整高髻、面容清秀卻眼神如同古井般毫無波瀾的侍女,無聲地走到了阮桀面前。她伸出雙手,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摘取一件易碎的瓷器,穩(wěn)穩(wěn)地將昏迷的玉樹從阮桀懷中“接”了過去。她的目光在玉樹蒼白的面容和頸后的疤痕上飛快掃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玉樹!”阮桀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玉樹被那侍女抱走,心如刀絞!他想撲過去,雙臂卻被那兩名青衣侍從死死鉗制住,動彈不得!
侍女抱著玉樹,如同抱著沒有生命的物件,轉身朝著大廳一側的偏門走去。偏門內,是一條光線幽暗、通向未知深處的回廊。
“帶他去‘墨玉閣’。”陰影中,術士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是對著控制阮桀的青衣侍從下令。“看好他。此子血脈特殊,呂公另有大用。”
墨玉閣?另有大用?阮桀的心沉入了冰窖。他毫不懷疑,所謂的“大用”,絕對比死亡更加可怕!
青衣侍從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手上加力,如同押解重犯般,架著阮桀,粗暴地將他拖向大廳另一側的出口。方向與玉樹被帶走的方向截然相反!
“玉樹——!”阮桀掙扎著回頭,只看到那侍女抱著玉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偏門幽暗的回廊深處,如同被黑暗吞噬。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被拖拽著,踉蹌地穿過冰冷空曠的庭院,來到一座相對獨立、被高大院墻環(huán)繞的小樓前。小樓通體用深黑色、帶著天然云紋的石料砌成,在晨曦微光中呈現(xiàn)出一種沉黯內斂、卻又帶著冰冷壓迫感的色澤,如同巨大的墨玉印章——墨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