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華園,草木蔥蘢,夏意漸濃。
垂柳依依,拂過波光粼粼的近春園,蟬鳴鼎沸,為這座知識與理想的學術殿堂,平添了幾分畢業(yè)季的興奮與感傷。
呂辰、王衛(wèi)國、吳國華、汪傳志、任長空、陳志國,213宿舍的六兄弟,再次踏入了熟悉的明齋。
腳步在光滑的水磨石樓梯上,發(fā)出空曠的回響。
推開漆色斑駁的木門,一股混合著舊書、灰塵的淡淡霉味撲面而來,瞬間將幾人拉回了那些挑燈夜戰(zhàn)、激烈爭辯的日夜。
宿舍依舊,靠門的兩張上下鋪,靠窗的上下鋪,中間是拼在一起的長條舊木桌,上面還殘留著墨跡和刻痕。
只是原本堆滿書籍、圖紙和雜物的桌面和床鋪,此刻大多已清理干凈,露出木頭的本色,顯得有幾分空蕩,也透著一種曲終人散的寥落。
他們這一屆機械制造系,有幾乎一半的學生,在過去數年里,深度參與了“清華-紅星”實踐基地的各項工作。
從最初配件廠的“三步走”小試牛刀,到板材車間全流程自動化的宏大攻堅,再到“星河計劃”的前沿探索,他們不是在課堂,就是在車間,不是在畫圖,就是在調試。
校園,反而成了偶爾休整的“后方”。
如今,驟然回到這純粹的校園環(huán)境,看著熟悉的宿舍,幾人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回來了……”王衛(wèi)國輕聲說了一句,撫過冰涼的桌面,語氣里滿是感慨。
“這床板還是這么硬!”汪傳志一屁股坐在下鋪,發(fā)出吱呀一聲響,臉上卻帶著笑,只是那笑容里,少了往日的沒心沒肺,多了幾分沉重。
畢業(yè)在即,分配方案已定,大家即將天各一方。
一種無聲的離愁,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也許是早已約定俗成,大家紛紛從隨身的挎包里,取出了各自的“畢業(yè)紀念冊”。
這些冊子,形態(tài)各異,卻無不打著鮮明的時代和個人烙印。
有牛皮紙封面的工作筆記,邊角已經磨損;有硬殼的筆記本;更多的,則是最普通廉價的軟抄本。
甚至還有人用畫完的圖紙,將背面的空白頁仔細裁切,用棉線或釘書機訂在一起,封面上還隱約能看到反過來的零件輪廓線。
物質是簡陋的,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即將書寫在這些簡陋紙頁上的字句,其分量遠超任何華美的裝飾。
呂辰的是一個深藍色硬殼筆記本,他翻開第一頁,潔白的紙張等待著同窗們的贈言。
王衛(wèi)國把煙頭掐滅,拿著留言本就往外走,兄弟們也紛紛跟上。
先從宿舍開始,再到教室,同學們互相交換著本子,沒有喧鬧,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偶爾的輕微嘆息或沉吟。
沒有“前程似錦”“發(fā)財致富”之類的俗套,留言的內容,烙印著時代的痕跡,充滿了理想主義的豪情與同志式的互勉,。
“呂辰同志:愿我們在不同的崗位上,共同為祖國的工業(yè)化建設奮斗終身!——同學:張濤”
一位在實踐基地并肩作戰(zhàn)的同學,在呂辰的本子上留下了這樣力透紙背的誓言。
“知行合一,做一顆永不生銹的螺絲釘!與呂辰同學共勉。——趙小兵”這是對校訓和時代精神的直接呼應。
“別忘記我們在熱處理線上一起熬過的夜,祝你在‘星河計劃’中再放衛(wèi)星!——你的戰(zhàn)友:牛建軍”
來自知根知底、共同流過汗水的戰(zhàn)友,言語樸實,卻蘊含著最深的理解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