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4章 暗樁（第1頁）

巖口鎮(zhèn)給余慶的第一印象，是比青峰鎮(zhèn)更深的陳舊與無序。

街道狹窄，路面破損嚴重，兩旁的建筑大多低矮，墻皮剝落，露出里面斑駁的磚石。即便是鎮(zhèn)政府大院，也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敝之氣，院墻角落生著厚厚的青苔，一輛不知廢棄了多久的舊拖拉機半截身子埋在雜草里。

余慶在約定時間前十分鐘到達巖口鎮(zhèn)綜治辦。辦公室比青峰鎮(zhèn)的更顯擁擠雜亂，文件堆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劣質(zhì)煙草和舊紙張混合的氣味。趙副主任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干瘦男人，眼袋很深，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中山裝，正對著電話不耐煩地“嗯嗯啊啊”。

見到余慶，趙副主任草草掛了電話，臉上擠出一絲程式化的笑容，帶著顯而易見的敷衍：“青峰鎮(zhèn)的余干事是吧？來得挺早。坐，坐。”

余慶依言坐下，將帶來的文件副本遞給趙副主任，再次說明來意。

趙副主任接過文件，隨手翻了翻就放到一邊，掏出煙盒自己點上一支，也沒讓余慶，吐著煙圈說：“哎呀，余干事，不是我們不配合。這片林子的事兒，扯皮多少年了，檔案是有，都堆在庫房里，多少年沒人動過了，灰都幾尺厚。你想查，怕是難嘍?！?/p>

他的態(tài)度和電話里如出一轍，透著一種基層常見的、對歷史遺留問題的麻木和推諉。

“沒關(guān)系，趙主任，麻煩您帶我去庫房看看就行，能找到多少算多少，我也好回去有個交代?！庇鄳c語氣誠懇，姿態(tài)放得很低。

趙副主任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掂量這個年輕干部的執(zhí)著程度，最終不太情愿地站起身：“行吧，跟我來。不過丑話說前頭，找不到有用的東西，可別怪我們?！?/p>

庫房在辦公樓后院一個偏僻的角落，是一間低矮的平房，門鎖都生了銹。趙副主任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鑰匙，打開門，一股濃重的霉味和灰塵味撲面而來。

里面果然如他所說，各種卷宗、表格、圖紙雜亂無章地堆放在一起，覆蓋著厚厚的灰塵，許多已經(jīng)受潮粘連，字跡模糊。

“喏，就這些了，跟那片林子可能有點關(guān)系的，都在這片兒了。你自己找吧，我那邊還有點事?！壁w副主任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fēng)，顯然不愿多待，指了指靠墻的幾個破舊檔案柜和地上幾摞散落的文件，便借口離開了。

余慶看著這如同垃圾堆般的庫房，沒有抱怨，反而心中一定。混亂，往往意味著疏于管理，也意味著可能隱藏著不被注意的細節(jié)。

他挽起袖子，開始耐心地翻找。動作仔細，避免揚起過多灰塵，同時耳朵警惕地留意著門外的動靜。他的目標，并不僅僅是林權(quán)檔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庫房里只有他翻動紙張的沙沙聲。他找到了幾份關(guān)于林權(quán)爭議的早期記錄，內(nèi)容與青峰鎮(zhèn)掌握的相差無幾，確實沒什么新發(fā)現(xiàn)。

就在他準備整理一下離開時，手指在翻閱一摞早已過期的民兵訓(xùn)練名冊時，觸碰到了一個異樣的硬物。他小心地將名冊挪開，發(fā)現(xiàn)下面壓著一個薄薄的、沒有封皮的筆記本。

筆記本很舊，紙張泛黃發(fā)脆，上面用圓珠筆寫著一些雜亂的內(nèi)容，像是隨手記錄——日期、人名、數(shù)字，還有一些含義不明的符號和簡圖。字跡潦草，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余慶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快速翻閱著。大部分記錄都模糊難辨，但其中幾頁的內(nèi)容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反復(fù)出現(xiàn)了一個代號似的稱呼——“山鷂”，旁邊標注著一些日期和簡單的方位指示，如“老地方”、“三岔口”、“夜”。還有幾處提到了“貨”和“路費”的數(shù)額。

其中一頁的角落，用更淡的筆跡畫了一個簡易的草圖，看起來像是兩個相連的圓圈，旁邊標注著“青”、“巖”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