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塵埃落定,表彰與總結尚需時日,但余慶終于獲得了久違的自由。他婉拒了上級安排的車輛,獨自一人,背著簡單的行囊,坐上了返回青峰鎮(zhèn)的長途汽車。
車窗外的景色飛掠,從省城的繁華喧囂,逐漸過渡到縣道的熟悉景致,最后是青峰鎮(zhèn)那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半年多的臥底生涯,如同一場漫長而壓抑的噩夢,此刻,他終于真正醒來,踏上了歸途。
他沒有先回鎮(zhèn)政府報到,而是徑直走向家的方向。那條熟悉的巷口,母親早已倚門而望,花白的頭發(fā)在風中微微顫動??吹接鄳c的身影,她的眼淚瞬間涌出,踉蹌著撲上來,緊緊抱住兒子,一遍遍撫摸著他的臉頰,仿佛要確認這不是幻覺。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母親泣不成聲,所有的擔憂與恐懼,在這一刻化為失而復得的狂喜與后怕。
余慶緊緊抱著母親,眼眶也濕潤了,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成一句:“媽,我回來了,沒事了?!?/p>
家中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簡單卻溫馨。母親忙著張羅飯菜,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他瘦了,要好好補補。余慶坐在熟悉的小院里,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愧疚與安寧。
傍晚時分,院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余慶抬起頭,看到了那個站在夕陽余暉中的身影——蘇婷。
她穿著素雅的連衣裙,手里拎著一袋水果,臉上帶著淺淺的、卻有些復雜的笑容。顯然,她已經從周書記或其他渠道得知了他今天回來的消息。
“回來了?”蘇婷走進院子,聲音輕柔,目光在他臉上細細流連,仿佛要找出這半年多時間留下的痕跡。
“嗯,回來了。”余慶站起身,迎著她走去。
母親見狀,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進了廚房,將空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沉默。喜悅是真實的,但似乎有什么東西隔在了中間。
“新聞……我看了。”蘇婷率先打破了沉默,將水果放在石桌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那個傳銷團伙,規(guī)模真大……你,很了不起?!彼恼Z氣帶著由衷的敬佩,但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
余慶點了點頭,沒有居功:“職責所在?!?/p>
又是一陣沉默。蘇婷抬起頭,勇敢地看向他的眼睛,聲音更輕了些,帶著試探:“我還聽說……聽說那個女頭目,叫麗姐的……她,她在審訊的時候,說了些……不好的話?!?/p>
該來的終究來了。余慶心中嘆了口氣,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他迎著蘇婷的目光,坦誠而平靜:
“她說了很多。關于我和她之間的事,大部分是夸大其詞,是為了抹黑而編造的?!彼D了頓,語氣沉重卻清晰,“但有一點是真的……為了獲取信任,接近核心,我確實……利用了那種關系。那是任務的一部分,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