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6章 刀鋒問心（第1頁）

余慶沒有理會父親余不揚那強裝鎮(zhèn)定卻難掩心虛的眼神，也沒有先去扶起癱坐在地、痛哭流涕的母親。他的目光平靜得可怕，緩緩掃過滿院神色各異的親人——悲憤的母親，無奈又惱怒的二叔三叔，老淚縱橫的奶奶，以及那些或同情或看熱鬧的鄰里。

這寂靜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余不揚喘不過氣，他試圖打破這僵局，色厲內(nèi)荏地嘟囔：“看……看什么看！老子……”

余慶沒有讓他說完。

他動了。步伐沉穩(wěn)，徑直走向一旁的廚房。在所有人疑惑、驚懼的目光注視下，他走了出來，手里多了一把家里常用的、有些銹跡的菜刀。

“慶兒！你要干什么！”母親嚇得魂飛魄散，失聲驚呼。

二叔三叔也瞬間繃緊了身體，下意識地就要上前阻攔。

余不揚更是臉色煞白，連連后退，以為兒子要被逼得動手弒父。

然而，余慶接下來的舉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手持菜刀，快步走到余不揚面前，沒有揮刀相向，而是“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堅硬的泥地上。他將那冰冷的菜刀，雙手捧著，高高舉過頭頂，遞向余不揚。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泣血，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絕望與決絕：

“爸?！?/p>

這一聲“爸”，喊得余不揚渾身一顫。

“我不應該叫余慶，應該叫余孽，老余家的余孽，余不揚的兒子?！庇鄳c抬起頭，眼眶泛紅，眼神卻如同燃盡的灰燼，空洞而悲涼，“您今天就砍死我吧。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您砍死我，我絕不怨您?！?/p>

“我……我不愿意再像您一樣這樣活著！我拼了命，在部隊流血流汗，轉(zhuǎn)業(yè)后夾著尾巴做人，一點點掙來的榮譽、地位，就想讓媽和你過上好日子，就想讓老余家能挺直腰桿……可這些東西，就這么輕易的，要被您親手給毀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錐心的痛苦：“這比拿刀殺了我還難受！我寧愿死！也不愿意明天回到青峰鎮(zhèn)，去承受別人背后的指指點點，去看同事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憐憫眼神！我在青峰鎮(zhèn)政府，現(xiàn)在就是個笑話！您知道別人會怎么說嗎？‘看，那就是余副主任，他爹剛因為賭博在東山鎮(zhèn)蹲完局子！’您讓我還怎么待下去？我還有什么臉面待下去？！”

他一口氣吼出積壓在心底的所有屈辱和恐懼，然后將菜刀又往前遞了遞，幾乎要碰到余不揚的衣襟：

“您下不去手，是不是？”余慶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那您為何就能下得去手毀了我？您是我爹??！”

余不揚被他這番舉動和話語徹底震懵逼了，看著眼前跪地舉刀的兒子，看著他那雙充滿血絲和絕望的眼睛，聽著那字字誅心的話語，他手足無措，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更別說去接那柄閃著寒光的菜刀。

“您不砍？行?！?/p>

余慶點了點頭，眼神驟然一狠。

“那我來！我還了您這條命！從此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