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實事求是寫。出去打工的,算勞務收入;種紅米的,算特色農(nóng)業(yè);大食堂和接送孩子,算民生保障。咱們做了什么,就寫什么?!?/p>
“可是……”巖香欲言又止,“勞務收入算不算‘產(chǎn)業(yè)帶動’?紅米還沒收獲,怎么算成效?大食堂更不是考核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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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寫清楚,不是還有上半年的產(chǎn)業(yè)收入嗎??!庇鄳c很堅定,“考核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真實反映情況。芒弄村今年經(jīng)歷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難,怎么應對的,都要寫明白。這不是訴苦,是交底?!?/p>
接下來的幾天,村委會燈火通明。余慶帶著巖香、老巖支書,還有幾個識字的村民,整理材料、核對數(shù)據(jù)、撰寫報告。每一項收入都要有憑證,每一個數(shù)字都要有來源。
外出務工人員的收入是最難統(tǒng)計的。余慶讓巖香建了個微信群,把在外的人都拉進來,每天統(tǒng)計他們的工資收入、寄回多少錢。有些人不會用微信,就打電話問。問了一圈,統(tǒng)計出來:四十七個在外務工人員,三個月時間,總共寄回村里二十三萬八千元。
“平均每人每月寄回一千七百塊?!睅r香算著賬,“比在合作社干活掙得多。”
“但他們在外面吃住都要花錢,工作強度也大。”余慶說,“把這些都寫進說明里。”
紅米的效益只能預估。陳明和劉雨提供了詳細的技術分析:預計畝產(chǎn)三百斤,按市場價十五元一斤計算,五十畝紅米能收入二十二萬五千元,扣除成本,凈收益約十五萬。
“這個數(shù)字要保守一點?!庇鄳c說,“寫十二萬。實際多了是驚喜,少了也不難看?!?/p>
大食堂和接送孩子這兩項,根本沒有現(xiàn)成的考核指標。余慶想了很久,決定把它們歸入“民生保障與鄉(xiāng)風文明建設”。他讓王嬸記錄了食堂每天的用餐人數(shù)和開支,讓坐車的孩子們寫了簡單的感受,還拍了照片和視頻——老人們吃飯時的笑臉,孩子們上下車的身影,這些畫面比任何數(shù)字都有說服力。
報告寫了三十多頁,附件材料裝了三個檔案盒。寫完的那天晚上,余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忽然有些感慨。
這半年來,芒弄村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于規(guī)劃的路。沒有轟轟烈烈的產(chǎn)業(yè)擴張,沒有漂亮的數(shù)據(jù)增長,有的是實實在在的轉型、扎扎實實的堅守。
他不知道這樣的“答卷”,能不能讓考核組滿意。
十二月二十日,考核組進村。
帶隊的是縣扶貧辦新任副主任,姓周,四十出頭,戴著眼鏡,話不多,但眼神很銳利。組里還有財政局、農(nóng)業(yè)局、教育局的人,一行八人,陣仗不小。
簡單的開場白后,考核直接進入正題。周主任讓人把材料搬過去,自己則提出要去實地看看。
第一站是紅米田。稻子已經(jīng)黃了,暗紅色的稻穗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飽滿。幾個老人正在田邊扎稻草人,說是防鳥。
“這就是你們轉型種的紅米?”周主任蹲下身,仔細查看稻穗。
“是,老品種,抗逆性強,適合老人種植。”余慶介紹,“這兩位是省農(nóng)科院駐點的研究生,陳明和劉雨,他們提供了全程技術指導?!?/p>
陳明上前,用專業(yè)術語介紹了紅米的特性和種植情況。周主任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
第二站是大食堂。正是午飯時間,三十多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看見考核組,大家有些拘謹,但王嬸還是端來了飯菜:“領導們嘗嘗,咱們自己種的菜,自己養(yǎng)的豬?!?/p>
周主任沒推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青菜,點點頭:“味道不錯?!?/p>
他問一個正在吃飯的老人:“老人家,這食堂吃了多久了?”
“兩個多月嘍?!崩先诉肿煨Γ耙郧白约鹤鲲?,湊合一口?,F(xiàn)在天天熱乎飯,還有伴兒說話,好得很?!?/p>
“收費嗎?”
“收一點點,一天五塊,管兩頓飯。比自己做便宜,還省事。”
周主任在本子上記著什么。
第三站是村委會。周主任仔細查看了外出務工人員的統(tǒng)計表、匯款憑證,又看了大食堂的臺賬、接送孩子的記錄。他問得很細:務工人員的工資有沒有拖欠?食堂的經(jīng)費從哪里來?孩子們上學安全如何保障?
余慶一一回答。說到有些務工人員被拖欠工資時,他拿出了和勞務公司溝通的記錄;說到食堂經(jīng)費時,他展示了合作社從紅米收益中預支的賬目;說到孩子安全時,他調出了行車記錄儀的視頻。
下午是座談會。除了村干部,還有十多個村民代表——都是老人和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