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峰鎮(zhèn)的途中,余慶的腦中反復回放著那個破舊筆記本上的內容。“山鷂”,這個代號如同一個幽靈,在青峰鎮(zhèn)與巖口鎮(zhèn)之間的山林上空盤旋。那些簡短的日期、方位指示,尤其是那個標注著“青”、“巖”的簡易草圖,幾乎可以肯定,指的就是兩鎮(zhèn)交界地帶,很可能就是李三爺目擊到全地形車活動的區(qū)域。
那個庫房,那個被隨意丟棄在過期文件下的筆記本,絕非偶然。它像是不經意間脫落的一塊鱗片,暴露了隱藏在巖口鎮(zhèn)這潭死水下的暗流。
回到青峰鎮(zhèn)鎮(zhèn)政府,已是下午。余慶先向馬主任匯報了去巖口鎮(zhèn)的“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符合趙副主任的預期和他自己表面的任務目標。馬主任聽著,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末了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嗯,知道了。本來就是陳年舊賬,解決不了也正常?!?/p>
但余慶注意到,在他匯報時,馬主任的目光幾次掠過他的臉,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審度。
匯報完畢,余慶回到自己座位,開始處理積壓的日常公務,心思卻早已飄遠。他需要盡快將拍攝到的筆記本內容傳遞給老譚。同時,“山鷂”這個代號,也必須納入偵查的重點。
下班后,他利用去食堂吃晚飯的間隙,完成了死信箱的投放。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余慶按部就班地工作,去柳溝村監(jiān)督道路施工,整理平安建設臺賬,一切都循規(guī)蹈矩。但他能感覺到,水面下的通訊變得頻繁了一些。老譚那邊沒有直接消息傳來,但馬主任偶爾會把他叫進辦公室,詢問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工作細節(jié),眼神里的內容卻比語言更多。
第三天,余慶接到一個意外的任務。鎮(zhèn)里要組織一次對幾個偏遠自然村的聯合巡查,主要是檢查防火、防汛以及社會治安情況。帶隊的是分管農業(yè)的副鎮(zhèn)長,綜治辦需要派人參加,馬主任點了余慶的將。
“小余干事,你年輕,腿腳勤快,跟著李鎮(zhèn)長下去跑跑,也多熟悉熟悉咱們鎮(zhèn)最邊角的情況?!瘪R主任的安排合情合理。
余慶卻心中一動。巡查名單里,包含了一個叫做“野狐峪”的自然村,這個村子,恰好位于青峰鎮(zhèn)與巖口鎮(zhèn)交界的那片林區(qū)邊緣,是筆記本上可能指向的區(qū)域之一。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馬主任或者老譚有意為之的安排?
次日清晨,巡查組一行五人,乘坐一輛半舊的越野車出發(fā)了。李鎮(zhèn)長是個面色黝黑、嗓門洪亮的中年人,一路上主要都在跟同行的農技員討論春耕墑情。余慶安靜地坐在后排,目光始終投向窗外。
越往山里走,道路越崎嶇,景色也越發(fā)原始蒼茫。連綿的山林如同綠色的海洋,深不見底。手機信號時斷時續(xù)。
到達野狐峪時,已近中午。村子很小,只有十幾戶人家,散落在山坳里,如同被遺忘的世外桃源。村干部是個沉默寡言的老漢,帶著他們在村里轉了轉。房屋大多老舊,青壯年幾乎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近乎貧瘠。
巡查完村子的基本情況,李鎮(zhèn)長和農技員被村干部拉著去看村里唯一一口快干涸的老井。余慶借口去查看一下村后山坡的植被情況,脫離了隊伍。
他沿著村后一條被雜草覆蓋的小路向上爬。這里地勢更高,可以俯瞰整個村子和部分進山的道路。山林寂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嗚咽聲和不知名鳥類的啼鳴。
他走得很慢,目光如同梳子般梳理著周圍的環(huán)境。他在尋找任何可能與“山鷂”相關的痕跡——車轍、丟棄物、隱蔽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