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呼嘯的寒風和刺骨的冰冷中,仿佛被凍結,流逝得異常緩慢。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潛伏點位于風口,盡管選擇了相對背風的位置,但凜冽的寒風依舊無孔不入,像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穿透厚厚的冬季作訓服,扎進骨頭縫里。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地面,寒意如同活物,一點點蠶食著體溫和體力。
余慶微微活動了一下幾乎凍僵的腳趾,刺痛感傳來,反而讓他精神一振。他不能讓自己麻木,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他的目光如同焊在了夜視儀(配發(fā)給骨干)的目鏡上,一遍遍、一寸寸地掃描著山下那片被積雪覆蓋的、朦朧的區(qū)域。耳朵豎起著,極力分辨著風聲中任何一絲不和諧的異響。
身邊的王石頭,最初的緊張過后,被難以忍受的寒冷取代,身體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牙齒磕碰發(fā)出輕微的“咯咯”聲。余慶再次伸手,用力按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低聲道:“堅持住,想想家里熱炕頭,活動一下手指腳趾,別停?!彼穆曇魤旱煤艿?,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wěn)定力量。王石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按照余慶說的做。
另一側的周亮,則異常安靜,安靜得甚至讓人有些擔心。余慶側過頭,借著雪地微光,能看到周亮緊抿的嘴唇和專注的眼神,他正死死盯著自己負責的扇面區(qū)域,仿佛要將那片黑暗看穿。
“各小組,報告情況?!倍鷻C里傳來陳浩壓低的、略帶沙啞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確認一次。
“一組正常?!?/p>
“二組正常?!?/p>
“三組正常。”余慶依次回復,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波動。他必須給班長,也給班里的戰(zhàn)士傳遞信心。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風雪的咆哮。這種寂靜,比槍聲更讓人心悸。它放大了內心的恐懼,考驗著每一根神經的韌性。余慶能感覺到自己心臟有力的跳動,也能感覺到身邊戰(zhàn)友們粗重不一的呼吸。他知道,此刻,意志力是比彈藥更重要的武器。
他回想起教導隊雷教官的話:“潛伏,練的就是個‘忍’字。忍得住寂寞,忍得住饑寒,忍得住恐懼。誰先動,誰先暴露,誰就死!”當時在模擬環(huán)境下體會不深,此刻在這真實的邊境寒夜里,字字如錘,敲擊在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是三個小時。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風力似乎小了一些,但氣溫也降到了最低點。余慶感覺自己的睫毛上都結了一層薄冰。
突然!
一直死死盯著前方的周亮,身體猛地繃緊,極低極快地發(fā)出警示:“副班長!兩點鐘方向,山脊線以下,有反光!移動的!很微弱!”
幾乎是同時,余慶的夜視儀里也捕捉到了那一點極其細微、一閃而逝的異常光點!不同于積雪的自然反光,那更像是什么光滑表面(比如望遠鏡片或武器部件)偶爾折射出的微光,而且正在極其緩慢地橫向移動!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各組注意!兩點鐘方向,山脊線下,發(fā)現(xiàn)可疑目標!疑似人員移動!保持靜默,加強觀察!”余慶的聲音通過單兵電臺,清晰地傳到陳浩和班里每個戰(zhàn)斗小組的耳機里,語氣急促但異常冷靜,沒有一絲慌亂。
他立刻調整夜視儀焦距,死死鎖定了那個方向。目標移動得非常謹慎,借助地形和夜色掩護,若非周亮極其專注和他自己時刻保持的警惕,幾乎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