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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借款之路與母親的尊嚴(yán)（第2頁(yè)）

母親頭發(fā)散亂，眼神卻異常平靜，看著余不揚(yáng)，一字一句地說：“余不揚(yáng)，你好好想想，別把孩子的路，徹底堵死了?！?/p>

余不揚(yáng)沉默著，胸口劇烈起伏，看看態(tài)度決絕的妻兒，又看看周圍指責(zé)的親友，猛地一跺腳，抓起桌上喝剩的半瓶沱牌大曲，摔門而出，融入濃重的夜色里。

屋里瞬間安靜，只剩下燈泡絲輕微的嗡嗡聲，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二叔三叔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一人默默塞給余慶兩百塊錢，也離開了。

余慶看著母親單薄卻挺直的背影，看著手中那承載著母親全部希望與尊嚴(yán)的手帕包，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留下幾個(gè)血痕。

他知道，沒有退路了。這條用母親尊嚴(yán)和家庭戰(zhàn)爭(zhēng)換來的、隱約透著一絲光明的路，他必須走通！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母親就叫醒了余慶。她換上了一身最體面的、雖然褪色但干凈平整的藍(lán)布衣裳，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重。她提著一個(gè)舊布包，里面裝著那個(gè)手帕包，還有幾個(gè)溫?zé)岬闹蠹t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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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趁早?！蹦赣H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父親一夜未歸。

母子二人踏著晨露，走進(jìn)了莽莽蒼蒼的大山。外婆家在山的另一邊，需要翻越兩座山頭，徒步大半天。山路崎嶇，露水打濕了褲腳。

母親走在前面，瘦小的背影在晨曦霧靄中顯得那么單薄，但每一步都踩得異常沉穩(wěn)。

余慶跟在后面，看著母親不時(shí)用手撥開帶刺的荊棘，看著她微微氣喘卻不停歇，看著她磨得幾乎透底的解放鞋，心里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得厲害。他快步上前，想接過母親手里的布包。

“不用，媽拿得動(dòng)?！蹦赣H側(cè)身避開，反而催促他，“你跟緊點(diǎn)，看路。”

一路上，母親話很少，只是偶爾指著一片山坡，說那里以前收成好，或者一片林子，說是以前生產(chǎn)隊(duì)的。余慶知道，母親是在用這種方式，與她熟悉的、或許即將告別的這片土地，做一次沉默的對(duì)話。

臨近中午，終于看到了外婆家所在的村落。村口老槐樹下閑聊的老人，認(rèn)出是“老余家的媳婦”，都有些訝異。

母親擠出熱情的笑容打招呼，但余慶能看出那笑容里的勉強(qiáng)和不易察覺的羞慚。母親極要強(qiáng)，若不是為了他，絕不會(huì)這樣“回門”求助。

第一站，是大舅家。大舅憨厚，家里條件一般。聽完母親艱難地說明來意（她隱去了當(dāng)兵的具體情況，只說余慶想去外面闖，需要路費(fèi)和打點(diǎn)），大舅悶頭抽煙，半晌不語。大舅媽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屋里氣氛尷尬得讓人窒息。余慶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終于，大舅磕了磕煙灰，嘆氣：“妹子，不是哥不幫……前年剛給你大侄子娶媳婦，拉了不少賬……今年你嫂子身體又不好……這錢，數(shù)目不小，風(fēng)險(xiǎn)也大啊……要不，再想想？”

母親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卻依舊強(qiáng)笑：“沒事，大哥，我明白……我就是來看看，順便問問?！彼贸黾t薯分給孩子們，坐了一會(huì)兒便告辭。大舅媽送到門口，偷偷塞給母親五十塊錢，低聲道：“妹子，別嫌少……這事，你再掂量掂量。”

母親推辭不過，收下了，道謝時(shí)，眼圈紅了。

離開大舅家，氣氛更沉。母親深吸一口氣：“走，去你二舅家?！?/p>

二舅家條件稍好，但二舅媽是出了名的精明算計(jì)。果然，母親剛說完，二舅媽就尖著嗓子道：“哎喲花花！你這是把慶娃子往火坑推??！他那身板受得了？你婆婆那表弟，多少年沒見了？靠不靠譜？別錢花了，人沒出去，或者出去回不來，你后悔都來不及！”

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針，扎得母親臉色慘白，嘴唇哆嗦。二舅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個(gè)。